8、入内门(八)

emsp;柳观春手脚热起,她犹如扑火的飞蛾,下意识趋向热源。

  她主动钻进了江暮雪的怀里。

  男人的怀抱弥漫雪松气息,干净而清冽,又带点草木的清苦。

  很香很香。

  她很喜欢,睡得亦很沉。

  一夜如此,夜夜如此。

  柳观春渐渐习惯幻境中的日子,她和他同吃同住,一年四季都住在一起。

  有时,他们还会下山,去热闹的集市里采买物资。

  柳观春提议家门口可以种一棵苦楝树,等到四五月,树上会长出一连串淡紫色的花,很好看。

  江暮雪静静听着,然后和小贩买了一棵树苗。

  买完以后,他继续挑选那些能够御寒保暖的皮草、棉料。

  柳观春身上还沾着凡气,她畏寒怕冷,每到冬天,被褥里必须塞着汤婆子,屋里也要烧炭盆,除此之外,她还会习以为常地钻到江暮雪怀里,恳求善心肠的大师兄为她暖身子。

  江暮雪人虽冷淡,却很擅长缝制衣物。

  他亲手给柳观春做了一顶棉帽、棉靴、兔毛围脖,以及厚实的小袄,暖和还不够,还要衣襟绣满白色的栀子花。

  就连柳观春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好像……仗着师兄对唐婉的喜爱,太欺负他了。

  至于幻境里为什么会有凡人……柳观春想,这些人间的画面,兴许是江暮雪过去的一段记忆留影。

  那些村民把江暮雪和柳观春当成一对隐居深山的未婚小夫妻,时常在江暮雪买菜时,打趣地问:“你们何时成亲啊?记得要给我们发喜糖,请我们喝喜酒!”

  江暮雪鲜少说话,被问得多了,慢慢会答上一句。

  “快了。”

  快成亲了。

  “一定。”

  一定请诸位吃酒。

  -

  在幻境里的第四年,柳观春意识到,她不能太过贪恋这份温暖,强行把江暮雪留在这里。

  江暮雪是唐婉的未婚夫,她要知分寸,不能再继续混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江暮雪迟迟没有醒转的迹象,迷魂梦阵也稳定到不行。

  柳观春想,或许是他的执念还没完成。

  江暮雪的执念是什么?可能是和唐婉成婚。

  在那一刻,柳观春的心里,涌起了一丝酸酸涨涨的感觉。有点苦涩,有点无奈,有点难堪,也有点疼痛。

  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愧疚。

  她是不是变成了一个很坏的人?

  她怎能抢走江暮雪?

  她只是一个替身,是一个要时刻清醒,不能沉沦的唐婉的替代品。

  在这天夜里,柳观春脸色苍白地对江暮雪说:“师兄,我、我们成亲吧?”

  江暮雪静静地看着她,问:“是你所愿?”

  柳观春笑着颔首:“自然。”

  这是唐婉的意愿,也是师兄的愿望。

  她只是一个不配拥有名字的旁观者。

  “好。”江暮雪同意了。

  柳观春如释重负。

  她想,她应该也是欢喜的。

  成亲那日,桃花瓣漫天飞舞,不知是否早春的缘故,霞光中隐隐有飞雪轻扬。

  江暮雪果真践诺,他邀请那些村民来参加婚宴,还请了镇子里的大厨,摆了一整天的流水席。

  柳观春穿着华贵的嫁衣,头上蒙着一块金红线缝制的艳红盖头。

  她的指甲也涂了红彤彤的花汁,双手蜷缩在膝上,不安地紧握着。

  妇人们在旁恭贺——

  “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生个大胖小子!”

  “哎呦,公子英俊,小姐貌美,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随后,声音散去,男人清晰而缓慢的脚步声逐渐响起。

  柳观春嗅觉灵敏,她闻到一股浅淡的酒味,惊讶地问:“师兄,你喝酒了?”

  “嗯。”低低的一声,男人的嗓音清淡好听。

  柳观春还在思考,无情道剑者会戒断五欲,他鲜少喝酒,也受守元印的束缚,不能与人行房事。

  可江暮雪为了和唐婉成亲,竟这样不管不顾,什么清规戒律,统统破了个干净。

  他眉心的元印还在,应该没有同唐婉行房。

  那么,他今夜的初次,会给了柳观春吗?

  柳观春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她安抚自己,只是幻梦,毁不了师兄的道心,也破不了他的守元印。

  只是她有点惨了,她是真身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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