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讨债

  远处闷雷滚滚。

  周方抬头往天空看了一眼。

  破旧的居民楼之间，晾衣杆从家家户户的铁窗中探出头。五颜六色的大裤衩在半空中随风摆动。

  天空湛蓝，倒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周方收回视线，举起手中的啤酒罐，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

  放下酒罐，歪着脑袋朝躺椅上的罗密欧瞥了一眼：

  “老头，再给我讲讲女海盗朱红阳的故事。我还想听。”

  假寐中的罗密欧冷哼一声，松弛的眼皮微睁：

  “怎么，你这个躲债的小混混，还想去太空当海盗？”

  语气里的鄙视浓得都能散出味道了。

  周方也不生气，拿起搁在一旁的烟斗，将斗钵内里的烟草填满，再笑嘻嘻地给老头子递上。

  罗密欧斜睨了一眼，伸手将烟斗接下。

  点火的动作不紧不慢，最后才咬在嘴里轻轻吸了两口。

  厚重云层后，雷声再次隆隆响起。

  罗密欧抱怨道：

  “这鬼天气，要下就快下，都快把老子给闷坏了！”

  周方瞥了老头一眼，没有说话。

  照他估计，今日多半还是不会下雨。

  这几日的天气总是如此，打了老半天雷，终究是一滴雨都没落下。

  而周方穿越到这个世界转眼也有半个月了。

  他的原身是个不学无术的二道贩子，向来以倒卖各种来路不明的货品为生。

  这老兄无所不卖。

  小自假烟假酒、壮阳药物，大到从外星走私的全息投影设备。

  只要认定有利可图，就没有他不敢卖的。

  怎么说呢，胆气与魄力是够了，可惜生意眼光奇差，卖什么就亏什么，牢牢稳占了行业中反向风向标的头一把交椅。

  偏偏原身还是个撞了南墙心不死的脾气，胸怀无坚不摧的自信，总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能靠着倒卖发家致富。

  但残酷的现实从不会惯着谁。

  前不久，原身因为错估情势，高价买入大把的拳赛门票，却乏人问津，最后全砸在自己手上。

  为了躲债，只好藏身在棚户区这间破旧的小旅馆内。

  奈何造化弄人，在入住的第二夜，原身就莫名其妙地死在床上。

  这就是周方在小旅馆的房间里醒来的原因。

  这间小旅馆名叫 “去又来”。

  但周方可一点都不想再来。

  这旅馆破旧不堪，每晚日头才刚落下就没了热水，三不五时还会停电，更别提大半夜那些咿咿呀呀没完没了的声音。

  稀奇的是，这‘去又来’虽然条件奇差，偏偏还有人住。

  除了周方之外，据说还有好几个常住的住客。

  不过除了眼前名叫罗密欧的老头外，周方倒是很少见到其他客人出入。

  每日午后，罗密欧就会在巷口拉开躺椅，舒舒服服地躺在上头纳凉午睡。

  躲债的周方横竖没事，便时常与罗密欧一块闲聊。

  老头子人挺不错，虽说有点倚老卖老，但总归是个好相处的直爽人。

  但惹人烦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老爱满嘴跑火车，周方总得费神分辨，到底从老头口中吐出的话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

  “告诉你，朱红阳在星际之间驰骋百年，虽然作风狠辣，杀人无数，但她向来惜才，老头子我年轻时就曾与朱首领见过一面，她对我可是赞不绝口！”

  周方看向罗密欧沟壑纵横的老脸：

  “赞不绝口？”

  老头子满脸得意，满口唾沫星子横飞：

  “废话！别看我现在像个糟老头，当年可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哪个婆娘见了我不是两眼放光，恨不得把老子给一口吞了。”

  周方干咳两声，隐约能猜到“赞不绝口”的含义究竟为何。

  “行吧，既然朱红阳对你这么满意，那她可曾谈过自己的出身，例如她来自哪颗行星，当海盗之前又做过什么之类的？”

  罗密欧瞪他一眼：

  “去你的，有哪个大海盗会随随便便泄露自己的出身。再说了，你平白无故关心这种事干嘛？”

  周方耸耸肩：

  “随口问问，也许哪天我上了太空，还能遇上她的老乡什么的。”

  罗密欧呸了一声：

  “小鬼，出了太空，不要随便打听海盗的出身，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嘿嘿！不过对你说这些也是多余，你连这条巷子都走不出去，还谈个屁太空。”

  话才说完，老头子就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周方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