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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他呐呐地道:“既然……既然皇阿玛如此宠爱额娘,又……有这样喜爱朕,那为何……为何朕从一出生就被抱到阿哥所?”他更想问为什么他的皇阿玛不肯给额娘位份,如果他的额娘有了尊贵的位份的话,不是就可以亲自抚养他了吗?如果他肯给额娘位份的话,额娘何至于到他登基之前都只是顶着一个庶妃的身份被人看不起?
赖嬷嬷闻言却是脸色一冷:“这不怪先帝爷,当时后宫都是蒙古女人的天下,哪里有其他八旗贵女落脚的地儿?皇上想想看除了一个汉人出身的恪妃石氏,何曾有满汉八旗出身的高位妃子?本来先帝早就打算给主子升位份的,可是一直都被皇太后驳回,直到主子有了身子,先帝才硬是顶着压力硬是封了主子妃位……”
康熙愕然道:“你说皇阿玛封了额娘为妃?”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有圣旨封妃的话,礼部肯定会有备案,圣旨更是要留记录的,为何他从未见过?
赖嬷嬷眼中的愤恨喷薄欲出:“当年先帝确实在景仁宫当面下了旨意,主子很是高兴,因为这样她就可以亲自抚养您了,可是先帝爷后来明发的圣旨根本就没有到主子的手上,而是被皇太后截了过去,而当时的皇后还……”赖嬷嬷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才道,“还……当着主子的面将那圣旨和所有的备案烧成了灰!”
康熙愣愣地听着这等闻所未闻的事情,圣旨居然可以被截留?礼部和御笔的备案居然可以被销毁?这种作为算什么?根本就是把皇帝的尊严放在地上践踏啊!同样身为皇帝,他无法想象若是自己所下的圣旨被人如此对待,他会是个什么心情?也许他可以想象当初为什么皇阿玛和皇后的关系会如此恶劣了?而皇阿玛为什么总是反抗皇玛嬷他似乎也得到了答案。
“没了圣旨,又没有经过册封礼,主子这个佟妃的头衔名不正言不顺,手上没有金册金印,宫里人嘴里称呼着主子佟妃娘娘,却讽刺多于恭敬,其实根本没把主子当回事!”赖嬷嬷眼眶通红,“可怜主子受了这样的打击,好不容易怀胎十月,千辛万苦才生下了小阿哥,却连一眼都没有来得及看过,就被皇太后命人抱走了,主子昏睡了两天醒来之后,天天以泪洗面,几乎哭瞎了双眼……”
赖嬷嬷膝行到康熙跟前,仰头看着康熙字字泣血地道:“皇上,您可知道当初主子撑着刚生产完的身子,让奴婢扶着她偷偷到阿哥所看您,顶着风头一瞧就是几个时辰,看到您在阿哥所里哭哑了嗓子也没人照料,忍不住跑进去呵斥了那些奴才之后,却反被嘲讽奚落,最后那些奴才还通报给了慈宁宫知晓,惹得皇太后大怒,罚主子在慈宁宫门口跪了整整三个时辰,若不是徐总管冒着被杖毙的风险向先帝爷通风报信,只怕主子早就……”
“就算先帝及时赶到,经过这样一通折腾,主子的身子也已经彻底垮了下去,从那以后便一直药不离口,太医说主子已经伤了根本,若不好生调养,寿数恐怕难过三十……皇上!皇上呐!主子当年真的好苦啊,阿哥所的那些狗才更是见钱眼开,主子若是不给银子,他们就敢让您饿肚子呀!主子既无法联系宫外的娘家,又舍不得您受苦……那段日子简直就是地狱呀!”
赖嬷嬷凄厉的声音狠狠地刺痛了康熙的耳朵,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手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将手掌掐出了鲜血,只是掌中弥漫的疼痛远不及他心中的痛苦,原来他本可以享受母子天伦之乐的,原来他并不是生来就不得皇阿玛待见的,原来他的额娘不是因为难产才身体虚弱,原来他能够平安长大是用额娘的忍辱负重换来的……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那最最敬爱的皇祖母一手造成的!
“皇阿玛呢?难道他就不管吗?”康熙咬着牙挤出这样一句话,充满愤怒的心里艰难地保持了一丝清醒,他的皇阿玛是个极为护短的人,如果真心宠爱额娘的话,他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不管的!他清楚地记得当初皇阿玛为了董鄂妃是如何地反抗皇祖母,为了保护董鄂妃母子又是如何地煞费苦心,既然皇阿玛肯顶着压力也要封额娘为妃,为什么任由他们娘俩落到那步田地?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赖嬷嬷任由脸上的泪水横流,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先帝爷吗?先帝当然不知道了,当时皇太后可是时常传招内命妇进宫的,襄亲王福晋董鄂氏能说会道,勾得先帝爷完全看不见旁人,皇太后身边又养着定南王遗孤孔氏,孔氏更是巧言善辩,这两个女人联手将一切怪罪到主子身上,皇上自然觉得主子不贤,从那以后竟然再也不曾踏足景仁宫半步!又如何能够知道主子的境遇?
皇太后又以阿哥不当长于卑微妇人之手为由,从不让主子和您相见,更是以染病不详为由将主子禁足在景仁宫,主子见不到先帝,有冤无处诉,见不到您,更是终日焦虑难安,身体自然每况愈下,后来……”赖嬷嬷缓了缓几乎喘不上气的哽咽,泣不成声地接着道,
“后来董鄂氏进了宫,一路晋了皇贵妃之后,主子终于死心了,不再指望着先帝给她做主了,皇上!您可知道主子那些年是怎么过的吗?那些嫉恨主子曾经得宠的蒙古贵女见日地来景仁宫,终日以羞辱主子为乐,若不是还有您这个牵挂,只怕主子早就活不下去了啊!”
“够了!闭嘴!不要再说了!”康熙怒吼起来,猛鸷的眼神狠狠地盯着赖嬷嬷,血红的眼睛看得人全身发寒,满身的杀气和暴戾透体而出,赖嬷嬷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下去,只好不甘愿地闭上了嘴,默默地跪在一边。
康熙全身控制不住的簌簌发抖,他挪动着僵硬的步子来到供桌正前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将头磕得乌青,这才仰头看着自家额娘的画像,只觉得心中杀人的冲动难以抑制,他想要杀了那些欺负额娘的奴才,想要将那些羞辱额娘的蒙古女人碎尸万段,想要狠狠撕下皇祖母那虚伪的慈爱面孔……
他从不知道自己孤独的童年不是来自于董鄂氏,而是他最敬爱的皇祖母的手笔,他更是从未想过自家额娘的早逝不是来自于天生体弱,而是被皇祖母和后宫所有人硬生生逼出来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人联合起来都瞒着他,原来所有的一切统统都是骗人的!他现在拥有的都是用额娘的痛苦换来的!
他恨!他憎恨那些编织谎言欺骗他的人,但他更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发现这一切!可笑他之前居然还在后悔不该对皇祖母不孝,不该为了一些小事忤逆长辈,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他的皇祖母心地何等冷硬,心肠又何其的恶毒,早在她对赛音察浑下手的时候他就该有所觉悟了,偏偏一叶障目,对亲情的渴望让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平衡,宁可让宜敏受委屈也不愿惹皇祖母发怒……
可是他所有的努力换来了什么?换来了皇祖母的利用和背叛,换来了当年的真相!换来了这唯一的温情从头到尾都是皇祖母自编自导的好戏!他就像牵线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