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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鹿心下一动,下意识朝沈行舟看去,后者沉定的眼神无异于一剂定心丸,同时又隐晦地一颔首,林鹿便默契地了然于心,淡淡开口道:“那便走一趟吧。”
“是。”秦惇不忘向沈行舟见礼,而后抱拳后退着出了小院,准备出行相关事宜去了。
此时熏风乍起,林鹿自风中起身,袍角衣摆轻摇而动。
“歇了这多日,”林鹿的目光投向早已大亮的天光,那些炽烈的明光倒映进波澜无惊的黑眸,衬得人神采奕奕,一扫久病初愈的病气,“合该好好松动松动筋骨了。”
不多时,一架玄色轿撵驶向皇城,身后跟着两队威风凛凛的锦衣卫,阵仗如斯,路上却畅通无阻——原因无他,任各个关卡最严厉最不近人情的看守,也都知道此行的主人是何人,在如今风声如此紧要的关头上自然不敢怠慢阻拦。
没想到再见宣乐帝,不是在隆重华贵的太和殿,而是御书房之后一处堪称隐蔽的偏殿中。
那位已经上了年岁的帝王在今日看来更添风霜,发须皆掺上不同程度的灰白,眼角耷垂,眸光浑浊不堪,面色也是一片衰败,想来定是吃了晚年纵欲无节制的苦果。
“林…林爱卿……舟儿也来了,”宣乐帝半躺半倚在龙椅中,见到林鹿时眼中绽出一瞬间的光彩,颤巍巍一指殿中:“…赐座。”
林鹿拱手谢恩,偏头与早就坐于一旁的沈清岸换了个眼神。
沈清岸笑眼弯弯,唇边噙着一贯恰到好处的微笑。
待两人落了座,发现纪修予也坐在对面。
林鹿下意识张了张嘴,这种场合下终究什么都没说。
毒发以来,他与纪修予之间的关系变得格外微妙,以林鹿如今在朝中的影响力,纪修予已没办法随意处之,甚至连东厂和司礼监的半数事务仍需经林鹿的手方能运转。
而林鹿想要扳倒纪修予则同样不易,宣乐帝一日未薨,就一日是纪修予高枕无忧的倚仗。
想到这,林鹿目光微沉,遥遥对上了纪修予玩味十足的眼神。
“鹿儿,听闻你大病初愈,许久未见,身子可好些?”纪修予的语气一如从前亲厚,仿佛与林鹿之间什么龃龉都没有发生过。
仿佛…想要毒杀林鹿的人不是他一样。
“多谢干爹挂念,托陛下的福,已经无碍了。”林鹿有些漠然地盯着纪修予。
他看不透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看不透。
过往那些林鹿做梦都想忘记的时光里,纪修予为了得到林鹿不惜亲自设局,甚至违背原则弄脏自己的手,只为亲眼看着误入林中的鹿一步步被逼进陷阱,最终沦为一具行尸走肉的活骷髅——这确是纪修予阴暗龌龊的恶趣味,但也过于费心了些,有哪里不对,林鹿于他是不同的,尤其不同。
纪修予行事的手笔,林鹿早就见识过:狠辣、无情,根本不会像对自己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高抬贵手”。
他不觉得侥幸。
只余在剩下岁月中愈加发酵的恶心与反感。
这种被当作随意拿捏的对象的感觉足以令每个心智健全的人时时作呕。
林鹿压抑着满心憎意,睁着黑沉如渊的凤眸,露了个完美无瑕的、一如既往讨巧的笑。
纪修予看他笑也跟着展露笑颜,抚掌连声称“那就好”。
“父子”二人在无声瞬息中试探数次,皆没从对方身上寻到破绽。
“父皇今日传召儿臣与林公公,可是有要紧的事?”正当林鹿的神经愈绷愈紧之时,沈行舟沉稳冷静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宣乐帝沉吟半晌,捻须答道:“苍族使臣来信,称,愿借春贡入宫之机与我朝青年磋练文武,诸位以为如何?”
林鹿有些意外,以往类似事宜宣乐帝皆一概甩给纪修予定夺,怎么今日还大动干戈地请了这些人来?
沈清岸十分自然地截过话头,甚至不等纪修予发表观点,与宣乐帝一言一语地议论起来。
苍族年年入关进贡,而在灵嫔得宠后立时在今年突然提出什么“文武比试”,显然是有备而来,若说不是眼见宣乐帝年老而试探国情,想必无人会信。
在场几位皆明白这个道理,都知道此事不得不承,一来为稳固两族关系,二来也为彰显国威,让苍族不敢再生异心。
只是……
只是作为东道之主,一众接待事宜不可谓不繁复杂乱,虽担着稍有不慎便会被扣上“有辱国体”帽子的风险,然一旦事成,无论是与各部协作的关系、还是因功得赏的好处也都跟着风险一并水涨船高。
就是这样一块看似棘手的肥差,居然在几人三言两语中落到了林鹿头上。
更加诡异的是宣乐帝对待纪修予的态度…明显不如往昔,仅一句“爱卿平日多劳累,让他们年轻人折腾去吧”就打发过去了。
林鹿拧着眉想了很久。
直到走出这方偏殿,他还有些神情恍惚。
就在这时,一只手悄然探向他毫不设防的肩头。
第94章 密不可分
“林公公, 你还真是好谋算。”
纪修予的手还未落下,一旁的沈行舟便满脸戒备地钳住了他的手腕。
“呵呵,六殿下如此宝贝一个奴才, 竟连碰都碰不得吗?”纪修予面上依旧含笑,施巧劲一挣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