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该死之人

  沈家的每个小院都不大,但十分精巧。

  沈涟书房所在的小院靠近南墙,院子开阔,除了一面半亭就没别的布置了。以前沈家夫妻还在的时候,这小院也是夫人来的多,沈涟来的少。

  现在沈玉阙打算重新将书房用起来,这才组织了今日的晒书。

  午时是一天日头最烈的时间,董乘风和柳黛把书搬完,又忙着依次摊开,务必要让这些散发着墨香和霉味的书籍充分沐浴阳光。

  偶尔一阵清风掠过,这几张桌子上的书页便齐刷刷的翻响,发出细碎的声音。

  半亭内,沈玉阙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谢昀。

  她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不反抗?”财神爷的指尖随意在算盘上拨了两下,无奈叹了口气:“唉,我胆儿小啊,也没沈大小姐这样敢于争取的勇气,只会一味的退缩。”

  沈玉阙似乎没听出他话中揶揄,依旧看着他,但表情却有些过于认真。

  “谢公子,你一定,有很苦的苦衷吧?”

  谢昀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索性起身,弹了弹衣上看不见的尘土。

  “没意思,不陪你玩了。”

  刚走出半亭,他又回头对沈玉阙说:“聪明过头就会变成自作聪明。”

  “什么意思?”

  但谢昀没搭理她,走的头也不回。

  吟风抓起算盘和账本快步追了上去,出了南院,吟风问道:“主子,这账有问题吗?”

  “没问题,但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谢昀说着又把账本拿到手上翻了翻:“这几年我前前后后移交了一些生意给子期,基本都是孙氏在替他打理。生意虽然不大,但也从未出过纰漏,还能一直保持利润稳定,孙氏是有些能耐的。”

  “可她不是……”

  吟风压低声音道:“她不是老爷从画舫买回来的伶姐儿吗……自幼就被卖入画舫,应该没学过钱财之道吧。”

  谢昀没说话,孙氏的来路他是知道的,十五岁就被父亲买入家中当了歌姬,十七岁成了姨娘,母亲还因此和父亲生了龃龉嫌隙。

  他记忆中,父亲年轻时也曾有过几个女人,但母亲从未在意,直到孙夏栀的出现成了母亲动怒的引线。

  他想,可能因为孙夏栀实在貌美,让母亲有了警惕之心。

  可她纵然受宠,也是在多年后才生下谢子期,父亲的第二个儿子。

  若不是五年前母亲身亡,子期受伤,苏州谢家不会变成这样——嫡长子被逐,庶次子成为家主继承人。

  因为子期迟早要继承家业,有些小生意他尝试性放权,没想到孙氏和子期也都经营的很好,否则他也不可能在子期十六岁生日时全部交给他们。

  “可她总是派人刺杀主子也是事实,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昀唇瓣紧抿,沉声说道:“是我该死。”

  “主子!”

  谢昀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逃的过便活,逃不过便死,我娘可以死,为什么我不能死,我的命又有多金贵吗?”

  吟风不敢再说什么了,当年夫人因主子而死,这一直是他的心病。主子可能在心里不止一遍的想过,如果能以一命换回夫人的一命,死又如何。

  可若夫人在天有灵,又岂会愿意看到主子如此折磨自己。

  吟风暗中叹了口气,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护好主子了。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唐辞才回家,他在船厂忙了一天,把船厂从建厂之初到现在所有画过的图纸全都整理带了回来,一些缺少或是模糊的部分他也都尽量自己补全。

  饭厅还给他留着晚饭,他边吃馒头边说:“我觉得这些船都不适合这次参赛所用。”

  沈玉阙点头,图纸把桌子铺满,唐辞的饭菜只能在角落挤出一片小位置,但他吃的并不专心。

  沈玉阙说:“这次比的是模型,没有人掌舵驾驶,既不能调整方向,也不能划桨,在保证速度最快的同时,还要按照既定路线到达对岸,不好弄。”

  唐辞言简意赅:“只能靠帆了。”

  沈玉阙边看图纸边答:“我今天也在想这个问题,靠帆还要考虑当日的风向,如果风不是按照行驶路线吹的,依旧不行。”

  “可惜咱们不是神仙,请不动风婆婆啊!”一旁董乘风打了个呵欠,笑道:“要不然请个道士做法?”

  言罢还像模像样的比划了两下,嘴里还念着‘急急如律令’!

  沈玉阙笑道:“二哥哥你快去睡觉吧,都帮我干了一天的活了,别累坏了。”

  “你不睡我也不睡,再说了,这叫什么干活!我在邗江大营的时候哪天不带将士们操练,一天下来摸爬滚打,骨头散架我都没喊累呢!”

  “那好吧,不过你要是困了就赶紧去睡,别陪我们熬着。”

  “知道了知道了,你忙你的!”

  沈玉阙也拿出今天画的一些图纸,一边跟唐辞商量一边继续勾画,不一会的功夫已经大大小小,长的短的,画出好几艘船。

  桌上的图纸也越压越厚,唐辞干脆一手馒头,一手也拿着炭笔加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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