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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上朝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偌大的乾清宫,好像戏台子一般。
当然,那些人自然也得到了好处,其他人先不提,看在那份联名折子的份上,贾府的贾政,便升了学政,去了外任。
贾政已经在员外郎的位置上虚耗了大半辈子,若无意外,这辈子在员外郎的任上也就到头了,骤然得了提拔,不止他,连贾府都满溢着喜悦。
贾家的国公府已经袭了三代人,贾赦就只是一等将军,等到贾琏,再降等袭爵,这爵位也传不了多久。家族要继续繁荣,必须朝中有人,若贾政仕途顺利,能够庇佑一家子人,这才是好事呢。
为此,由于被忠顺王府的管家找上门来讨要戏子,而大感受辱,憋了股气的贾府,又抖擞起来。
贾母将家里大大小小的人,全部叫上,去清虚观打醮,既是为了告慰先祖,也是为了替贾政求得祖宗保佑。
许是为了挽回丢了的面子,贾府这次去清虚观,格外的隆重。
自贾母起,王夫人、邢夫人、宁国府那头的尤夫人、王熙凤、三春姐妹,甚至连寡居的李纨都出了门。
更不要说为了护送贾家的女眷,族中的男人们也都跟了上去。
除了修道的贾敬,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宝玉、贾蓉、贾蔷等人都骑着马,护卫在马车旁边,再加上伺候这些主子们的小厮,更是将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荣宁二府前的街道早就让帷幔挡住,为贾府的主子们腾出一条道来。
华盖香车,慢慢走动,主子们、丫鬟们的马车缓缓向清虚观走去,前头的车已经走远,后头装着行李的车还没有离开贾府的大门。
等贾府的马车到了清虚观,胤祺也结束了这一日的早朝,到黛玉这儿讨杯茶喝。
“今儿个怎么比平日里晚了些时候?”黛玉将泡好的茶亲自递给胤祺,白玉般的手指,被杯盏透过的热意烫的泛红。
胤祺忙将茶盏接过,慢慢品了一口,润了干燥的唇,才冷哼着说道:“贾府好大的排场,那一大家子出行,封了好几条路,我绕了一圈才过来。”
“这真真没有堕了国公府的威名。”听到胤祺转述贾府清虚观打醮的排场,黛玉眉眼弯弯,眼中闪过的,却是冷冷讥诮。
此时朝廷中太子与大阿哥已将势同水火,闹得堪称白热化了。贾政的升官,得益于太子关拂,贾家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党。
这个时候,贾府竟然还如此高调,简直就是尽力往上蹦着,向所有人喊着:“看我,快看我。”
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胤祺瞧着黛玉郁郁地神色,细致地宽慰着:“前几日贾府送来帖子,我记着你给了提醒,你也不过是贾家的小辈亲戚,如何能拦地住他们,莫说你了,就连你父亲去劝说都没用。”
贾府阖府去清虚观打醮之前,给黛玉下了帖子,那一日,林之孝家的穿着件褐色绸衣,恭敬地站在黛玉身前,低着头等着黛玉将帖子看完。
黛玉将鎏金信笺拆开,又问了林之孝家的几句,才蹙着眉头回道:“长辈相请,本不该拒绝,但我父亲从江南请的绣娘已经到了家中,那些绣活在那儿攒着,我实在走不开。”
黛玉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能让她动手的绣活何其少,让她说上一句走不开的,也只有嫁妆里的东西了。
林之孝家的瞬间了然,她在贾府当管家这么多年,也很是经历了几场婚嫁之事,明白姑娘家的开始准备绣件,成亲的日子也就近了。
这娇贵的表小姐,将来就是阿哥福晋了,等闲人等且见不着,想到这,林之孝家的心头火热,她躬着身子,笑着说道:“姑娘您的事情是女儿家的大事,想必老太太知晓,也只有高兴的。”
黛玉蹙着的眉头依然未散,她忧虑地说道:“外祖母愿意出去走走,自是极好的,只不过这些日子天上阴晴不定的,这一大家子出去,若淋上雨就不美了。”
林之孝家的连连叹道:“都说表小姐最是体贴人,我今儿才算见识到了,您放心,我一定将您的关心带给老太太。”
黛玉轻轻眨着眼,吩咐雪雁好生将林之孝家的送出去,等到雪雁再次掀帘进门,黛玉忧愁地叹出声来:“也不知晓这话外祖母能不能听见去。”
雪雁将炖好的燕窝递给黛玉,叹笑道:“我的好姑娘,您且放宽心,贾家的能耐人多着呢,您可快别给他们操心了。”
黛玉一哂,听了雪雁的话,慢慢地将那盏燕窝吃完,将贾府的事情放下。
等林之孝家的回了贾府,将黛玉的话如此一般讲述,贾母的笑意短暂地止住,很快又笑了出来:“是了,黛玉也快到要出嫁时候了,定了亲的姑娘,是不能往外跑,既然黛玉去不了,我到那儿为黛玉点盏灯,为她求份平顺。”
王熙凤爽朗笑着凑趣:“我一见林家表妹就喜欢,老祖宗您点的灯,也加我一份,为林表妹祈福。”
贾母戳着王熙凤的额头,对着鸳鸯等人说道:“我就说她是个猴精的,嘴皮子一碰就和我们一块儿供灯了。”
王熙凤掀起红唇,笑着说道:“我心里这点盘算,真真是全被老祖宗您看穿了,过会儿我就让平儿把钱给鸳鸯送过去,老祖宗您看可还成。”
一时间屋子里笑成一团,都说只有贾母才能治得住王熙凤这凤辣子,林之孝家带来的话,就这么被揭过。
黛玉的劝告,贾母难道没听明白吗?并非如此,贾母嫁入贾家已经几十年,从重孙媳妇做起,到现在孙媳妇都在膝下奉承,她见过的事情太多太多,黛玉的话,她一听便明白,明着说是天色不定,实际上是在提醒,康熙最近心情不定,别触了霉头。
然而这话黛玉提醒了,贾母听懂了,却不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