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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越过高耸的雁门关,佛堂成了破屋,寥落的香火也消失无踪。
知云今日穿了一身淡青色长裙,腕上一对清凌凌的白玉镯,无端驱散了闷雨的燥热,存玉收回眼,腕上是和她如出一辙的玉镯。
眼前的戏台不大,灰沉沉的幕布不知道是从哪里扯出来的,隐约可以看见在空气中漂浮的微小尘埃。幕布最上面还斜插了两扇军旗,大大的虞字绣在上面,正随着窗外透进的清风摇曳。
天外隐隐响起几声闷雷,又被时不时响起的锣鼓声压下。
这样简陋的戏台上,却是一套华贵至极的家具,存玉不是很了解,但也能看出来那太师椅亮堂又漆黑,八仙桌尊贵大气,与其后的布景格格不入。
沈雁从门外踏进,疾步如飞,存玉还没看清楚呢,她已闪身坐在了戏台下一个椅子上了。沈珂小跑着过去挨着她坐下,不知从怀里掏了个什么东西给她看,沈雁明晃晃白了她一眼也不恼,笑呵呵地说着什么。
存玉还想问问沈珂她手下义军的事呢,看到她在忙也就作罢了。
刘景周正在不远处和梁鉴攀谈,陈敛叫住了何知云,问她走时吕梁情形如何。
存玉看见刘景周唇边挂着浅笑,逗得梁鉴时不时大笑起来。
他二人何时关系这么好了,存玉略想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自己不满于朝廷为了安抚群臣,只任命立下大功的刘景周为左将军,却对屡屡犯错的薛尉置之不理,刘景周也未必服气。梁鉴闻弦歌而知雅意,弃暗投明了。
从刘景周在城墙下斗将展露锋芒开始,一直到深入万军丛中擒住乌木浑,这桩桩件件,没有一样是薛尉比得过的。况且,若论起出身,没落世家的薛尉未必比得过圣上亲眷正浓的刘家。
刘景周眸色一深,今日她请众人来看戏,故意略过了还在养病的薛尉,就是要让这些滑不溜手的老将军们知道,到底谁才是手握虎符之人。
看戏这事不大不小,正正好是个由头。
薛尉就算心里憋屈,也没法上折子告状,说刘左将军坐东请人看戏,偏偏没有请他。
再说他就算去告状自己也不怕,武将之间除去这些弯弯绕绕,最重要的还是战功,她就不信朝廷会糊涂到在这个时候治罪于她。
刘景周转头看见了存玉,和梁鉴道别后就过来了,她神态自若,仿佛并不知道这场戏有什么政治意味。
“萧大人安好,昨日我入城闲逛,正巧听见城里都在讨论这个新来的戏班子,说唱得好听极了,我一合计,咱们难得有闲,便请了他们来唱戏,也是让大家热闹一下。”
存玉看着她的神色,蓦地明白了什么。
戏院子里这数十个将领,想必无一幸免,都是到这里后才发现薛将军不在的。
她恍然大悟,将领们知道自己来此是被设计了,但薛尉却不知道,所以焦躁不已的他只会在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惶恐于自己渐去的失力。
而这些将领就算发现了什么,但他们已然出现在了戏院里,再想出去为时已晚。
他们只能将错就错了,毕竟刘景周只给了他们一个选项,他们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刘景周眨了眨眼,轻轻笑了:“萧大人,如何?”
第107章 107
存玉笑了:“甚好。”
“我只怕薛将军会记恨于你。”
存玉轻轻摇头:“无妨。”
她和薛尉之间的一二点官场情谊,只在阵营相同时管用,如今他们利益相悖,各自为营是理所当然。
这个道理,想必薛尉早在擅自出兵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便好。”刘景周松了口气,她仔细观察戏院里正三三两两攀谈着的将领们,嘲笑道,“其实大多数人也并没有多拥戴薛将军,只是更不服气是我手掌兵权罢了。不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只怕他们还以为我和薛将军一样,是个不晓事的呢。”
“薛尉弹压不住这些人,是他无能。”存玉轻声道,“大敌当前,军中不需要无用的将军。但刘将军不同,我相信在刘将军治下,军中面貌必能焕然一新。”
刘景周笑了:“大人如此抬爱,看来我不得不竭尽全力了。”
存玉:“我这几天看沈珂并无官职在身,不知将军是如何安置她和她手下义军的?”
“沈珂说她无心权势,组建义军不过是在找自己姐姐的途中顺带所做。”思及沈珂对自己说这些话时的场景,刘景周不禁失笑。
“她说义军不过是些流落的百姓组成的,里面绝没有心怀不轨之辈,让我将他们编入征北军中,吃着朝廷的军饷,也算是个好归宿。至于她自己,沈珂说她经了一场生死,大多数都看开了,战争结束后只想伴着沈雁一起,四处游山玩水罢了。”
“眼下她还暂居临汾,说是但有差遣,无所不从,只是实在不想进朝廷做官,我见她决心已定,知道劝也无用,也只好放下了。”
存玉思索一会,她姐妹二人虽无心权势,沈珂也不愿受赏请封,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到底也该有些表示。
“将军,不如赐她黄金百两如何。虞朝山长水远,只怕她们一时半坏逛不完,金银虽是阿堵物,行走江湖却少不了,想必沈家姐妹也不会拒绝。”
刘景周一顿,赞同道:“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台上帷幔渐渐落下,幕后响起了丝竹管弦声,戏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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