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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sp; “虽然、虽然其中一个同期有点傲气,但也只有开始不了解他能力的时候有点看不上他,后来发现旗鼓相当大家就成了朋友……协、公司是以能力为尊的,家世反而不算非常重要的因素……呜,好像也确实有影响……”

  千奈越回忆越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亏欠了夏油杰的地方,苦恼地抠着桌面,回忆之前协会的区别对待——但越回忆越发现,之前咒术协会对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对待,只是平等地压榨利用他们三个中的每一个人。

  “我和小阵平也只是通过你的描述看问题,肯定有不准的地方,具体问题还是要看小千奈你的朋友身边的具体情况啦。”萩原看她很纠结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诸伏景光也开解道:“如果同期关系很好的话,也可能只是上司单方面擅作主张地想要压榨你的朋友。”

  千奈也觉得是这样——五条悟说得对,那帮长老们真的都是可恶的烂橘子……从各个方面综合来看,咒术协会的家伙们对夏油杰的压榨甚至到了像是针对的程度。

  但如果拿这话去问,他们多半只会得到“能者多劳”之类的万用回答,说给他任务正说明重视,加上夏天咒术师们的确个个都很忙,这时候去说也得不到什么结果的。

  在这方面,咒术界那个年龄的老家伙们好像都大差不差,无差别地针对所有年轻人。

  傍晚下课以后,千奈照旧去帮夏油杰多处理了两个任务。夕阳还未坠入高楼后,她站在高专门口,看着天边的橘黄色的云朵,突然想到了小时候。

  待在早川家老宅的时候,在族老的擅自要求下,千奈五岁开始就要在课余时间履行神女的职责了,从最简单的财布施开始,到后来治病救人、实现心愿,从四点半放学回家一直接待信众到晚上十点钟,中间只有半个小时吃饭的时间。

  那时候她还小,原本还觉得这是正常情况,听同班小朋友说放学回家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玩游戏,她才知道原来其他小朋友不用做这个。别的小朋友们放学了结伴去池塘边踩着夕阳的碎波打水漂,她在阴暗的神社中接待两眼通红的中年男女。后者痛苦地讲述家中幼子失足落水溺亡后的悲痛,跪伏在她脚边,向她祈求神迹。

  幼小的神女无法凭空降下起死回生的神迹,她甚至没法和朋友结伴去打水漂。每天向她倾诉痛苦的信众其实根本无法打动她,因为她无法理解他们的情感。

  她只是机械地按照长辈说的那样,聆听愿望,接纳许愿,实现愿望。

  聆听。接纳。实现。

  救济。祓除。吞噬。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夕阳的余晖无法透进房间。浴室里,惨白的灯光下,夏油杰单手撑在洗手台上,大口呼吸。

  即使身体本能地排斥,但手还是握着漆黑的咒灵球,机械地送入口中。浓烈的恶意化为腥臭的气味在口腔间散开,席卷大脑,让思维越发滞涩。

  他伏在洗手台前剧烈地干呕,打开水龙头,试图掩盖自己无力的声音。

  镜子被濡湿,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表情,水滴顺着脸颊的弧度淌下,坠落进衣领中。黑色的半长发垂落在洁白的瓷上,湿漉漉地黏着。

  “……真是没用啊……”黑发少年喘过气来,对着镜中的自己扯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明明……”

  明明大家承担的工作量是接近的,这是他们必须承担的责任。他的同期们都很优秀,承受的压力绝不比他小……为什么他不能更努力一点?他的努力为什么看起来……毫无作用?

  日复一日地祓除,吞噬,在夏日的人海里,从凡人杂念中生长的诅咒却像是永远不会减少。他有时会觉得自己置身于诅咒的海洋,拿着海碗,像饮酒似的舀起一大碗海水,仰头一饮而尽,喝得腹部胀痛想要干呕,海平面却不会因为他的努力下降半分。

  努力不过只是杯水车薪——这样的念头在他的脑中疯涨。每到夜深人静,他都忍不住去思考要如何解决问题,却从不敢将自己的思索向好友倾诉。

  “你其实应该也发现了吧。”在某个夜晚,敲开他房门的五条悟靠在墙边,直截了当地问他,“千奈术式的性质,还有那些烂橘子们的筹谋。”

  “我知道你在思考难解的问题,但别向千奈许愿——神女绝非万能的许愿机,实现愿望也不是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在那些人眼里,她要付出的代价或许正合他意,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

  夏油杰打断了他:“我知道,我不会向她许愿。”

  或许他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但在星浆体事件之后,这样的想法就已经消散殆尽了……其他人也就算了,身为她的朋友,他怎么能和那些人一样,将她当做……

  随着意识回笼,那些纷乱的思绪和回忆的幻影逐渐在眼前消散。夏油杰撑着洗手池直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和湿漉漉的衣服,最终还是决定先洗个澡。

  对他来说,千奈才不是什么许愿机。

  热水从淋浴头喷洒而出,顺着起伏的胸膛往下淅淅沥沥的流。黑发少年的眼中略微有些空茫,微微闭了一下眼睛。

  高压之下,生理反应似乎也被他刻意压制。当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欲求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羞耻:他们之间的感情原本应该更加纯粹,他怎么能像那些凡人一样,将那样糟糕的渴求寄托在她的身上……

  可他本质上好像就是这样卑劣的人。在她面前,他从来不用去过多思考自己的责任——在神女面前,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可以被包容、接纳的普通人,是她的朋友。她总是那样,关心着他,接纳他的一切负面情绪……

  社会、法律、责任,诸多束缚被他的大脑自动剔除。单手扶着墙壁的瓷砖,他试图将自己从那种矛盾的撕扯中拯救出来,却只是更加刺激到了身体。

  水已经被调成了冷的,冰凉地浇在那具久经锻炼、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身躯上。在冷水的刺激下肌肉起伏、战栗,蒸腾的热气却并未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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