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



  阮窈沿路坐立难安,面上又不敢表露分毫,手指在袖中死死绞着衣料,下唇也被她咬出痕迹来。

  医馆去往渡口的路上有一条集市,到了夜里仍是十分喧闹,满街的叫卖声隔着马车都不绝于耳。

  “池兰姐姐……”阮窈掀开帷帽,忽然出声轻声喊了她一句。

  “阮娘子这是做什么,奴婢可担不起。”池兰似是不曾想她会这般唤自己,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立马冷声说道。

  阮窈嗓音怯怯的,小心翼翼地说:“我犹豫了一会儿,本不该说,但思来想去,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还请池兰姐姐*帮我一把。”

  她眼神立时浮上一抹警惕,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她:“我只听我们娘子的吩咐。”

  “若是温娘子在这儿,定然也会应下的……”阮窈只好向她赔笑脸,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船上吃食太过寡淡,池兰姐姐可否叫车夫稍停一会儿,陪我去街边的铺子买些糕点带上船用。”

  池兰愣了愣神,随后忍不住语带奚落,“你也算大难临头了,竟还惦念着吃食……”

  她闻言,郁郁不乐地低下眼,“水路虽说不比陆路颠簸,可船上的日子实在难挨,也只能带些干……”

  “不可。”阮窈的话都未说完,便被池兰一口回绝。

  见池兰不许自己下车,阮窈极为无奈,可也没有法子,只好转而再去求她,“既如此,可否劳烦池兰姐姐跑一趟,为我随意挑买一些。”

  眼见着她双眼一翻就瞪向自己,还不等被拒绝,阮窈便拔下了发上的玉簪,作势要递给她,“我知晓姐姐服侍温娘子,并非像我这样的人可以驱使,只是我如今孤身在外,本就身无长物,也用不上这样贵重的发簪,不如赠给姐姐更为合宜,还请姐姐多照料些。”

  她这话也并非胡说,泸州本就富庶,温氏又是望族,温颂身边的贴身侍女打扮自是俏丽,倒是比自己从前在琅琊郡时都要精细几分。

  可裴璋赠她的这支玉簪似乎十分珍贵,连温颂白日里都要多看几眼,又何况是她的侍女。

  池兰听了这番话,望了好一会儿簪子,眸光也动了动,却仍是冷着脸不吭声。

  “姐姐就当是可怜我吧……”阮窈瞧出她的意动,将玉簪捧起,几乎有些低声下气了,细细的眉蹙着,好生可怜。

  “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这一回,”池兰皱着眉,嘴上仍说得十分不耐,眼睛却又瞟了一眼那发簪,“不过邻近有什么我便买什么,你可莫要再生事。”

  阮窈笑得很是乖巧,连连点头,双手将玉簪奉上。

  “有劳姐姐。”

  池兰接过后,许是看在发簪的份上,连对她的态度都略好了一些,很快便叫停了马车,拨开车帘下去了。

  巷道旁人来人往,马车乍然停在路边,车夫也自然而然地起身去牵马,又与路过的行人说了句什么。

  阮窈自是听见了,心脏咚咚直跳,喉咙也不由发紧。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深吸了口气,一把拉开前方的车帘,想也不想便直直跳了下去,拔腿就跑。

  那车夫兴许只是被温颂交代过几句,也未曾像池兰那般小心,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然而他手中还牵着缰绳,顿时心急火燎地在阮窈身后大喊大叫。

  她头也不回,权当听不到,步子却迈得越来越快,猛地弯腰朝人流最密集处钻,借此掩盖自己的身形,很快便再听不到车夫的叫骂。

  阮窈呼吸急促,额上急出一层细密的汗,也不知究竟跑了多远,直至腿肚子都开始打颤,四周的景致也与方才停车的位置全然不同了,她才终于敢停下。

  这样一顿疯跑,嗓子里烫得烟熏火燎,几乎快背过气,她只能蹲坐在街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等到喘息逐渐平缓了些许,她才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转眸缓缓望向四周。

  阮窈自然不识得洛阳的路,只能瞧出自己似乎是在某处市集的转角边。

  街坊两侧立了些竹架,架上又零零落落挂着几盏街灯,此时烛火昏黄,映出不远处紧挨着的商铺、茶楼。

  铺子的伙计本在收拾打烊,见到一名年轻女郎呆呆地蹲坐在墙边,好一会儿都一动未动,也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

  而阮窈闭了闭眼,仿佛此刻才真正回过神来,心也就此落下了一大半。

  她低下头,望着自己仍在忍不住发颤的双腿,只觉这一年以来的诸多遭遇就像是大梦一场。

  而她好歹算是挣扎着醒过来了,并未被留在某一场本就不该久留的梦中。

  见那伙计眼含疑惑地打量她,阮窈拖着酸软的腿脚,向他走了几步,嗓音因为方才拼了命的跑而显得有些嘶哑。

  “敢问这位小哥,”她嘴里发干,陡然一张嘴,上唇都好似粘在了牙上。

  “城东谢府该怎么走……”

  第37章 近君情怯,何以能言……

  从街市到城东,阮窈几乎走了大半个夜。

  她四肢沉重得像是灌了铅,面色被秋后的凉风吹得一片惨白,冻得实在受不住了,就用手去揉搓僵硬的双臂。

  等她循着记忆好不容易找到谢府的大门,天边已是蒙蒙亮了。

  夜里值守的家仆提着灯打量她,神色颇为疑惑。

  阮窈唯一带出来的玉簪给了池兰,此刻发髻蓬乱着,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