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

br />   他嗓音略带沙哑,以至于这番话也说得很慢。

  裴璋听清了,也将帝王眉间的郁结和犹豫尽收眼底。

  他望着萧衡,身形笔直,衣袍上被日光及亭下枝叶筛出沉沉的暗影:“何启并非易于之辈,且冀州离胡人颇近,倘若有所差错,后果便非同小可。”

  裴璋声音不大,如冰玉相击,清晰而微冷:“我心意已定,陛下不必顾虑。”

  萧衡好一会儿没说话,亭中便安静到了极点。半晌后,他才面色凝重地点头。

  “既如此——”他顿了顿:“除去薛将军,朕会让谢家次子与你同去。”

  闻言,裴璋微怔了一下,便听萧衡又道:“他虽说年轻,却已显出几分将相之器。此次平叛权当是历练,若是可堪大用,日后也好扶持一番。”

  裴璋低垂下眼,安静听着。

  “是。”

  *

  阮窈许久没有好生沐浴过了。

  连日风尘碌碌,她手掌因为缰绳而被磨出茧子,大腿内侧的擦伤就连她自己都不忍多看。

  随着霍逸回到他在雁门的府宅,洗漱过后,无穷无尽的倦意便随之涌上来,令她这一觉睡得无比香沉。

  翌日再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泛着酥麻又酸软的微疼。

  府里侍奉的人并不多,且个个乡音浓重,阮窈与他们说话,几乎半数都要靠猜。唯有一名年纪不大的阿念,官话说得略好些,告知她将军早就带着阮淮去了城外的军营。

  她又多问了几句,得知霍逸在雁门这里驻守的时日还不算很长,平日里也不常回来。

  或许因为靠近边陲,这所府邸陈设很是质朴,光秃秃的,没有栽植什么花,更不像是九曲斋,有随处可见的修竹与松柏。

  阮窈不知道他们要多久才能回来,一个人也待得无事可做,就坐在阴凉的地方,托着下巴发呆。

  “娘子、娘子……”少女稚嫩的嗓音在小声唤她。

  她侧目看去,对上一双亮盈盈的眼,黑眼珠里浮着好奇:“娘子是将军的侍妾吗?你不是雁门人,又千里迢迢来这儿寻将军……”

  阿念说话直率,语气也很是自然,并不觉得侍妾这两个字有何不好。

  阮窈望着她,不禁想到那座没什么人气的九曲斋。每个仆奴都恪守着几乎严苛的礼法,她从来没有在裴璋身边遇到过这样向自己问话的人。

  “我不是,”她笑了笑,朝阿念摇头。

  并非是侍妾,自己也不愿当妾,故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那将军定是十分喜欢娘子,”阿念见阮窈笑得柔善,又忍不住小声和她讲:“他往日从未带过女子回来。”

  “既然是将军,定当是极为忙碌了,”阮窈说道:“战事未平,又怎的会有心思放在女子身上。”

  阿念听了,似是觉着她说得很对,又点点头。

  阮窈让阿念带着自己转转,从而知道离宅邸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座医馆。这里并没有什么严格的门禁,得知她想在邻近走走,守门的人便也不多说,只是叮嘱阿念莫要将她带远了,免得不安全。

  医馆简陋得很,住了些受伤的士兵,也偶有平民会来看诊。阮窈随意翻了一下木柜上的医书,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

  书卷在乱世中,是尤为宝贵的东西。寻常百姓没有识字的机会,大多书卷也是被士族权贵所收藏起来,治病看诊的医书更是。

  兴许是雁门地处偏远,这些医书大多残缺不全,更有不少誊抄错漏的地方。若是医师按照这样的方剂来为病人诊治,未见得能有多好的疗效。

  阮窈问过医馆里的人,可否带些书回去,让她试着重新编整。

  得知她是从将军府里出来的人,药女连连点头,又向她道谢。

  *

  霍逸带着阮淮不知道去了哪里,连续七日都没有见到影子。

  直至第八日,夕阳都已落下了,他们一行人才风尘仆仆地策马回来。

  每个人面上都带着倦色,却又难掩兴奋。

  霍逸被人簇拥着,阮窈则去另一边找阮淮。

  瞧见阿兄连脸上都挂着干涸的血,她用帕子替他轻轻地擦,蹙眉问他:“阿兄随世子出去,怎的都不给我留下只言片语,害我担心了这些日子……”

  阮淮也有些赧然,安慰了她两句,又解释道:“将军本是依例带我去巡视,谁想这回这样凑巧,竟遇上了一队胡人正在运输粮草。我们人手不如他们多,便埋伏了两日,又费了番功夫,才迂回将那些粮草截断,又抢运回来。”

  他说的十分容易似的,可阮窈听来,却是好一番心惊动魄。好在这回众人受伤极轻,又算得上是大获全胜,不怪一行人如此意气风发。

  眼见阮淮去更衣了,阮窈一转过身,才发觉人都走了个干净,唯有霍逸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门廊下望着她。

  为了行动方便,他们都换了玄色劲装。而这样的衣衫穿在他身上,只愈显得肩宽腰窄腿长,身姿像是俊俏的松。

  他发上沾着些尘土,额上也有擦伤,却似乎全然不在乎,眸中光芒闪动,神飞气扬。

  “世子伤得重吗?”他手臂的衣料上沾着暗色的血,瞧上去便是黑沉的一块。阮窈看得很清楚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