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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烬舟说:“我外甥女还没回家。”
“现场封锁。”警察说,“会通知你的家人来接她。”
“已经通知了吗?”
“嗯。”
他和梁秋爽被分开审讯。
梁烬舟将所有事情经过一字不落的诉说清楚,他明确表示,这就是一桩家庭纠纷,而当代那么多家暴致死的案件,男性施暴者的下场都不算得惨,梁秋爽是自卫行为,还有就是,为了保护他。
他希望能够和冯家人和解,也希望姐姐仍能获得冯灿灿的抚养权,他把所有能想到的全都说了,他告诉警察,梁秋爽是残疾人,希望他们不要为难她。
最后竟然获得了警察一句莫须有的赞叹。
“你多大?”
“十七。”
“中学生?”
梁烬舟嗯了一声:“马上高三。”
“别着急。”警察安慰他说,“你还是挺厉害的。”
梁烬舟双眉紧蹙道:“谢谢,我说的就是真相。”
那个夜晚的更多时候,他就只是坐着。
直到有人进来,告诉他,父母在来的告诉路上,发生了车祸,一死一伤。
“轰隆——”
天边一声巨响。
闪电划破苍穹。
所有的一切,就是那么凑巧且悲剧。
那个夜晚,梁烬舟失去了一切。所有促使他人生幸福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一个一个消失。
他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一切都是假象。
他在杀人现场都没表现出来迷茫难过,却在顷刻之间,意念爆裂。
仿佛世间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如果不是他非要来临安,梁秋爽和冯亚然的婚姻就算不幸福,也可以维持。父母不必冒着暴雨疾驰在高速公路,最终因为视线不清,地面湿滑,冲下围栏,一个当场死亡,一个抢救无效。
如果不是他任性,非要在离开冯家之后折返。
如果他没有听见冯亚然和梁秋爽的争吵。
如果他选择视而不见。
没有如果。
大雨浇死了他的青春。
二十八岁的梁烬舟,已然成为一块贫瘠的土地。
他沉着,冷漠,甚至在旁人看来有些不近人情。
时隔多年,他第一次说出这个故事,到最后,手脚冰冷。
徐惊缘看着他的侧脸,猩红的双眼,隐约有闪烁的光芒。恍惚之间,她都懂了。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
他没有被这种不公击垮,但却也没有战胜。
她把手递过去,这才觉察到他的冷。门依然开着,只有一盏清灯亮着,窗外大雪纷飞,身体好似抽丝剥茧般疼痛。
梁烬舟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便收回。
一个十几岁就不得不承担起养家糊口的男人,一个被迫要放弃所有的少年,爱情实在是离他太远太远。
如果不曾与她重逢,他也不会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银色打火机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蓝色火焰燃烧,额角的青筋爆着,他的眼睛越来越红。
他的肩膀彻底垮了下去,单手抵着额角,另只手夹着烟。
徐惊缘靠近他,双手抱住了他。
他反手搂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平坦的腹部。
徐惊缘感受到他在颤,还有——
他在哭。
胸口发胀,徐惊缘觉得自己很难受。
眉眼低垂,抚摸着他的脑袋,她很温柔地在看着他。
“徐惊缘——”
忽然,他低声叫了她的名字。
“嗯?”
窗台倒映着雪影。
“我喜欢你。”
徐惊缘笑着,眼眸含泪,说:“我知道。”
他的指尖还夹着那根烟,用力夹着,因为不想松开她,所以怕会伤到她。
“从很久之前——”
徐惊缘的手指一顿,指腹被他柔软的头发覆盖。
声音低不可闻,但他们都听到了,而且无比清晰。好像之前每一次他叫她的名字一样,一字一句,字正腔圆。
“徐惊缘。”
“从很久之前,我就开始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