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扉。
午夜的月光穿过琉璃花窗投在屋子的地板上,折射着青绿色的彩光。
徐复祯借着那一点点照明,赤足走到了窗边。
窗户外面昏昏默默,琉璃窗面白蒙蒙的,映着星月和雪的光辉。
徐复祯在窗边站立一刻。外头静悄悄的,半点声响也没有。
她回头望了一眼外间。隔着静默的珠帘,可以看到安睡在罗汉榻上的菱儿。
徐复祯葱白的指尖已放上了窗扉的栓条上。
她手指轻轻一拨,打开了那扇窗户。
冷风灌进来,外面原来不是静悄悄的,偶有风的声音穿过枝丛发出沙沙声。
也不是黑蒙蒙的,下弦月和着星光映在雪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致。看见葱茏的树影,满地的琼花玉絮,还有那座孤亭上倚坐着的人影。
他倚坐在美人靠上,头微微仰起靠着在朱漆檐柱,正闭着眼睛小憩。月华在他脸上镀了一层银蓝色的晖光,衬得清俊雍容的面庞像一尊玉雕。
即便隔着层叠树影,徐复祯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霍巡。
外面那么冷,他怎么可以守在那里啊!
徐复祯轻轻关上窗,走到箱笼旁边,从里面翻出一件白貂皮裘衣出来。
她抱着那件裘衣,踩上一旁的杌子笨拙地翻过窗台,踏着积雪向那座小亭走过去。
徐复祯翻窗的时候霍巡就醒了。
他眼睁睁看着她坐在窗台上跳下来,踩到积雪差点滑了一跤,随后狼狈地稳住身形朝他走过来。
她身上披着素锦云纹斗篷,怀里抱着白裘衣,连脸蛋也是莹透的白,全身上下唯有头发是黑的,眼珠是黑的,嘴唇是红的。像雪堆出来的神女,月光又赋了她灵魂,此刻正踩着雪和月光,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霍巡怔忪间,她已走到近前。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脸上也是冷冷的。她心疼地说道:“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霍巡回过神来,抬手握住她的指尖,笑道:“在这站岗呢。”
徐复祯知道他的顾虑。她回头望向那扇窗,道:“菱儿陪着我呢,能有什么事?”
霍巡的目光沉了下来,道:“菱儿只能保证别人伤害不了你,可但凡有人靠近那扇窗,就会于你的名声有碍。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可是,这……”徐复祯环视了一眼这四面透风的小亭,“这哪里是能睡人的地方。”
霍巡笑了笑,道:“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在这守着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了。”
徐复祯怔神道:“这几夜你都守在这里?”
霍巡见她一直站在栏杆外跟他说话,遂伸手出去揽住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提跨过了栏杆。
徐复祯冷不防脚下失重,下意识地揽紧了他的肩颈。
待她重新找回重心,却发现自己正被霍巡揽着坐在他的腿上。
她脸一红,便要坐到一旁去,霍巡却低声道:“就坐这吧,那石面坐凳凉。”
徐复祯的手攀着他身上穿的皮衣,触手又冷又硬。她这才想起怀里还有一件裘衣,忙递给他道:“这个给你。”
霍巡单手接过来,这才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前半夜我守,后半夜张弥守。”
张弥?徐复祯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神色冷峻的领队。
她有些讶异:“他愿意……在这吹半晚冷风?”
霍巡看着她睁圆的眼睛,忍不住微笑道:“这支卫队是公主借给我的,他们得听我的差遣。再说了,他们平时的训练强度很高,吹半晚冷风不算什么。”
“唔……”徐复祯看着他微微
发红的鼻尖,虽然知道这个想法很不道德,但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你干脆让他守整晚好了。”
霍巡哈哈大笑,道:“那不行的。守一整晚,后半夜敏锐度会下降。”
“好吧。”徐复祯垂下眼眸,喃喃道,“我是觉得你太辛苦了。”
霍巡笑道:“这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我最落魄的时候去桥洞底下睡过,结果那里的淤泥湿滑,睡觉的时候翻了个身滑进了河里。直到那刺骨的河水漫过口鼻我才醒过来。”
徐复祯睁大了眼睛。真的会有人……过过这种生活吗?
他竟然还能笑着说出来……
徐复祯闷声道:“你该不会以为说这个能取悦我吧。”
不能吗?霍巡的笑意微微一滞。
她的头靠着他的胸膛,沉闷地说道:“你太可怜了……”
霍巡感觉得出来,她又快哭了。这个出身尊贵、没吃过一点儿苦头的姑娘,为什么总是这么能共情别人的苦痛呢?
他不想让她哭。于是用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了她的檀口。
他用吻来封住她的泪。
徐复祯果然不哭了,她的口鼻都都充斥着他清冽的气息,心里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他的吻很温柔,带着一丝珍而重之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