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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沈众长剑般的浓眉一抬,疑心自己听错了:“哪来的七十万两?十七万两罢?”

  徐复祯不说话了,自顾在一旁的太师椅坐下,又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今年留在转运司的四成税银有三十四万两。”她不疾不徐地开口,“有我在,能保证全部用在抗击北狄上。”

  “那还有三十多万两呢?”沈众急忙追问。

  徐复祯笑了笑:“还有三十多万两,已经全数备下,看战情拨发。除了我,如今满朝没人能给安抚使这个承诺。”

  “你?”沈众犹疑地打量她,尽是不信的神色。

  徐复祯知道,说再多好话也不如真金白银来得管用。

  她只言简意赅地说道:“这一仗安抚使放心打吧。有我在这里,绝对短不了河东军的军饷——因为朝里现在只有我是皇上的人。”

  她知道沈众是宗室,对天子还是有点情怀在的。大概只有天子,才真正在意社稷领土的完整,也只有天子此刻跟战时的河东军是一条心的。

  沈众果然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收起了方才轻视的神色。

  常夫人笑着打圆场:“瞧瞧你们两个,明明是一家人,却打着官腔说话。”

  她上前去在徐复祯身旁坐下,揽着她的手道:“你在京里可好?皇上、太后好不好?你姑母和干娘好不好?”

  徐复祯一一答了。

  这时外面旋风似地进来一个人,带起一股疾冷的风。

  “徐妹妹!你来了!”那语气里是压不住的雀跃。

  徐复祯定睛一瞧,那来人原来是沈珺,身上还穿着盔甲,像是刚从军营里下来。

  自上回盛安帝出殡完他就回了河东,算下来也有三个多月未见了。

  徐复祯微笑道:“世子,好久不见,正准备过去拜访你呢。”

  常夫人嗔他:“衣裳也不换,风风火火的,没得冲撞了你徐妹妹。”

  沈珺赧然地一笑:“我方才听说徐妹妹过来,怕赶不及见面,于是直接从军营过来了。”

  徐复祯朝他眨眨眼睛:“我这趟要留几个月的。”

  沈珺很是兴奋:“听说你过来当监察使?那个新政是怎么回事?”

  徐复祯于是细说给他听。

  常夫人在一旁听着,不由微微地笑,觉得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倒是分外热闹。

  沈众听着,神情却渐渐严肃起来。他发现妻子的这个外甥女是真有些见解在里头的,方才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沈珺跟徐复祯说了一回话,又惦记着军营的事情,要告辞离开。

  徐复祯起身送他到外面,沈珺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告诉她:“你那支千羽骑养在麟州。等过几日我得空了,带你过去检阅一下。”

  徐复祯求之不得。

  她这三年花了近十万两在千羽骑,虽然也只有盛安帝驾崩和出殡时用了两回——可就是用那两回便够了。尤其先帝驾崩那次,没有千羽骑的人手,她没办法那么顺利成事的。

  徐复祯这趟来河东,也有意去看看这支属于她的军队。虽然人不多,可那都是以一敌十的精锐,她直觉以后还会用得上他们。

  她从胜州回到真定,等沈珺的消息又等了几日。期间京城的急递过来,说京城派来河东的几位任官不日就要抵达真定。

  徐复祯有心问那

  信兵都派了些什么人过来,她好有个应对。谁知那信兵在翻查信报时,又有人来找她。

  听说是沈珺派来的人,徐复祯一下子忘了这头的事,忙宣那人进来了。

  原来沈珺派了四个兵卫过来,请她现在往麟州去。因如今时辰还早,快马加鞭的话能在天黑前抵达麟州。

  徐复祯一听,连忙打发人去跟承安郡王报了一声信,说她往麟州去了。反正她是监察使,在河东各州府巡检一番,并不算得擅离职守。

  随后她便回官邸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跟着那四名兵卫启程去往麟州。

  抵达麟州的时候,天色果然已经黑了。

  沈珺平时住在军营,因徐复祯是客,他便送她进官邸的客房安顿下来。

  其时已近戌正,天气虽冷,却是难得的晴夜。初十的半弯月亮悬在深蓝的穹顶,照得庭院里亮澄澄的。

  徐复祯立在廊下和沈珺闲话。

  他们虽然认识三载有余,且利益牵扯相当深;其实见面的次数不多,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可是也不见冷场,说来说去,无非是她讲些朝局,他又讲些战事。

  沈珺告诉她,左日曜王集结在代州附近的人马已达万众,其他几座州府也屡遭进犯,今年冬天跟北狄有一场硬仗要打。

  徐复祯在心里琢磨她的军费,真打起来,招兵买马、冬衣粮药,她那七十万全给河东军了,也就抵用两个月。她还得上一封奏疏回去提前催要军饷才行。

  这时沈珺叫了她两声,徐复祯回过神来看着他。

  “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她带着些歉意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一泓清润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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