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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犹豫片刻,还是低声向方奕叮嘱,“等会儿不论家主说什么,都不要反驳,保持沉默最好,更不要提二小姐,知道了吗?”
“……”
方奕按下眉心,克制道:“我只想知道,林舒星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管家垂下眼眸,在拐角处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王泉被迫留在一楼会客厅,方奕独自步伐僵硬地走上楼。
她一手按着扶梯,向上眺望时第一次生出晕眩的感觉。
原来楼梯之间的差距,这么高,这么陡峭。
方奕第一次看见林舒星隔壁那间医疗屋大门洞开,疲惫的白衣医师们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方奕不自觉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林舒星的卧室。
蓝色大门并没有关牢,隐隐透出一丝柔和的光。
方奕按住发颤的手,慢慢覆上去,极为缓慢地推动。
昏暗缝隙中,她看见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握着林舒星苍白的手,主动俯身,将额头贴在少女发烫的眉眼间。
仿佛只要这样,她就能最深刻地去体会她的病痛。
少女的手很白,脸颊却异常红润。
她破碎的呻吟在女人贴近后变得很小,闷在喉咙深处,化作一阵阵难耐的轻哼。
暖黄灯光将她们围拢,林岚挺拔的身姿也随着少女令人心碎的呜咽而颤抖起伏。
这一刻,她们看起来和尘世中血脉相连的母女没有任何区别。
呼吸你的呼吸,疼痛你的疼痛,紧紧相握的指尖胜过千言。
光慢慢从缝隙间渗透,方奕注视着面前的画面,微微愣怔,随即克制地收回手。
但林岚还是注意到了被推开的门,缓缓抬眸,目光瞬间变得森冷。
她盯着方奕打量片刻,突然危险地眯起眼睛,哑声问:
“为什么你没事?”
“……”方奕将手背在身后,握紧成拳,慢慢走近。
她仔细注视着出门前还神采奕奕的少女,转瞬间就像易碎的琉璃一样躺在这里。
她本该穿着最喜欢的裙子,踌躇满志地跨出囚笼。
她本该等在树下,听夏日的最后一声蝉鸣,然后与她牵手,走向不被定义的未来。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从清镜观请来的平安符尚在掌心发烫。
方奕看着少女眼角未干的泪痕,耳畔响起的嗡鸣,分明是命运的嘲弄。
你凭什么自大地觉得自己能够改变一切?
你与这世间千千万万个过客,并没有什么不同。
少女心愿面板上的字体都沉沉变成了灰色。
唯有失败惩罚那一栏,醒目的红色异常显眼,刺目得像血。
“为什么你一点用都没有?”
林岚冰冷的质询声也像蝉鸣,嗡一声,从整个夏日的上空划过。
水无定从方奕身后走来,碧绿色竖瞳静静在黑暗中浮动。
她冰冷纤细的指尖轻轻搭在方奕肩头,撩动方奕垂下的发丝,凑近鼻尖低嗅。
而方奕只是僵硬地垂眸,对水无定的举动恍若未闻。
在分辨出指尖缠绕着的那道香火气息后,水无定神色微变,意味不明的低喃道:“难怪。”
她转向林岚,递上一方纹着兰花的帕子,软下语气,“她去了清镜观,那里有结界,我——”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
林岚抬起手腕,冷冷打断她,“我只要结果,水无定,你已经出现失误了。”
方奕问:“我能做什么?”
冲喜,其实也是借运的一种,她小时候曾经听奶奶说起过。
在封建迷信的过去,有多少人曾用鲜活生命为禁闭的大宅门送去一抹生机。
用理性的眼光看待,那是时代的悲剧。
在那种腐朽的大环境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大概无论如何都会被消磨殆尽。
但此刻翻涌的情愫冲破了理智,方奕将视线转向水无定,“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对不对?”
“什么踩药渣转移病气,还是蛊虫……?我都无所谓,你会什么就用什么。”
“她不能躺在这里,她明天还要考试,我能为她做什么?”
水无定讪笑着偏过头,躲过方奕炽热的目光。
床上的少女突然蜷缩起来,用纤细的胳膊紧紧环抱住自己。
疼、好疼……
她的声音也像夏日玻璃上浮现出的白雾,朦胧间被冷汗浸湿,所有音节都被打碎,变得模糊不清。
床前的林岚握住她的手,关节处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