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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炭火上,滋滋作响,腾起浓稠的白烟。
贺承紧紧拉着钟晓的手,堪堪站稳。他起身太急,大氅滑落显出他近日越发消瘦的身形,寒意沁骨,拉住钟晓的那只手猝然松开,他偏过头去,抬手掩住唇,剧烈咳嗽起来。
他咳得身形不稳,衣袖滑落下来,呛出的零星血沫溅落在苍白手腕上的那枚平安扣上。
贺启留下的平安扣,盛满了祈愿祝福,却无法挽回贺承身体的颓势。
“师兄!”陆晓怜和钟晓一齐担忧地开口。
贺承朝他们摆手,捏着衣角拭去掌心里的粘稠,严厉地看着陆晓怜,声音暗哑:“胡闹!兵刃无眼,怎么可以对着自己人?”
陆晓怜自知理亏,抿着嘴唇不敢争辩。
贺承气得脸色发白,站都站不稳,却不肯让陆晓怜近身分毫。钟晓如今倒是颇有几分眼力,扶着贺承坐回躺椅上,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了去:“我找你们,是要来同你们辞行的。”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过年他又食言了。
曾挥着一柄凌云剑技惊四座的贺承,如今不仅一身伤病,被人逼着散尽一身护体功力,命在旦夕,更是几番背上残害江湖同道的骂名。
关于这些,贺承似乎并不想再去争论什么。大概是他自觉已脱离出青山城,真假虚实都牵连不到旁人,盛名也好,骂名也罢,不久之后都会随着他这一身嶙峋病骨委入尘土。
可钟晓最看重名节,一定要为他贺师兄争个是非曲直来。
他贺师兄走到如今这一步,不仅归咎于一年前陆岳修在无涯洞外的那一记断云掌,更归咎
于西江城里的那一场围剿。他来辞行,为的便是要同金波一道启程,去西江城,去查一查逐月阁那场屠戮的真相。
贺承幽幽叹气:“你有这份心,总是好的。可我不想计较这些了。”
“为什么?”
贺承被问得顿了一顿,斟酌着说下去:“难得糊涂,若事事都要追问个明白,无涯洞外师父残杀后生晚辈的事,又哪里瞒得住?”贺承闷声咳嗽,陆晓怜上前来为他抚背顺气。他已时日无多,与她赌气也不过舍得耗费片刻功夫,眨眼间便消了气,不推不闪,就势倚在她身上,继续说下去:“世上难得糊涂,这些事说到底都是因我而起,左右我也没多少时日了,便让这骂名,随我埋到地下去罢。”
对于贺承这种说法,陆晓怜是不认同的,当即追问:“怎么就是因你而起的?”
贺承自知失言,潦草找个说法:“师父身上的失心蛊便是冲着我来的,后面的诸多事端,也都是由此而起。我会在南州与你们相遇,本也是想将这些事查个明白的,可是越查生出越多事情来,折了一个琴剑山庄和一个逐月阁,还不够吗?你们不必想着为我洗脱骂名,十年,二十年,谁还会记得‘贺承’这个名字?你们勤奋练功,重振青山城才是要紧事。”
他顿了一下,闷咳着低头。陆晓怜和钟晓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他的手。
那是一只握剑的手,可如今却羸弱枯瘦得端不稳一杯热茶。
陆晓怜眼眶发烫,握住贺承冰凉的手掌,压着喉咙里的哽咽:“师兄放心,功是要练的,可事也是要查的,你别以为你自己担下罪名就没事了,真正害了逐月阁的人便不去管了吗?你想没想过,这个罪魁祸首日后会不会来害我们青山城?”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他答得太快,陆晓怜不由一愣。
这句话贺承答不上来,避开陆晓怜的目光,垂下眼睫,沉默不言。
陆晓怜将他的沉默当做默许,自顾自说下去:“这事我跟钟晓商量过,我走不开,只能等金波那边确定爹爹的情况稳定了,才陪着钟晓启程。师兄放心,他们两人结伴,不会有事的。”
话到这里,贺承实在没有阻拦的理由,只点了头,让陆晓怜去将凌云剑取来。
凌云剑是十四岁那年,陆兴剑亲手为他铸的剑,这么多年来,凌云剑从未离身,即便当初无涯洞外的尸体遍布凌云剑划下的伤口,他也没想过要弃剑脱罪,江湖人几乎已将凌云剑与青山城的贺承看做是一体的。
贺承将凌云剑递给钟晓:“这是当年大师兄给我的,如今我再用不上了,便给你了。”
这话是实话,却叫人听了难受,钟晓不肯伸手去接。
贺承苦笑:“怎么?如今我打不过你,便不听我的话了?”
“不是的!枕风楼神通广大,师兄你会没事的!”
“那你也先接着,等我好了,再还给我。”
“我……”
钟晓一向优柔寡断,贺承终于失去耐心,将凌云剑推入钟晓怀中,逼他手忙脚乱地将剑抱住。贺承重重拍了拍钟晓的肩膀:“拿去吧,宝剑蒙尘,我舍不得,大师兄也会舍不得。这柄剑几经易主,也算是见证我们同门情义之物,你,你好生保管着。”
两日后,金波将陆岳修所需的药引留够,向屠勇交代清楚每日要做的事,与钟晓收拾妥当,便同沈懿行要了两匹快马便启程了。
启程那日骤雪初停,可阳光稀薄,半空中沉甸甸地压着一片一片黑云。风暴似乎即将过去,可前路却也并非光芒万丈的坦途。
钟晓他们走的时候已经入腊月了。这是一年里最冷的时节,沈懿行恨不得将整座湘城上好的碳火都买来,填在贺承房中的炭盆里,却也烘不暖贺承的掌心。陆晓怜已勘破“青山遮”诀窍,游刃有余地运转着体内的强劲内力,平日里练功回来,抖落一身寒意,便缩在贺承身边,催动内力为他暖身子。
饶是如此,冬深岁晚,依旧没有人可以阻拦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