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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瑰露应下“好”,在长桌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不同于领导行事的和蔼。调查组的几位“衙内”铁面无私,谈话流程稳健有序,先核实她的个人信息,签署保密条例后才步入正题。

  一位调查员手肘下压着一份证物文件,他将证物袋递给宁瑰露,问:“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宁瑰露接过袋子,看到一枚纽扣电池大小的小元件。她端详片刻,有了猜测,心里略有吃惊,面色依然不动声色,问:“是窃听器?”

  调查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示意她回答上一个问题。

  宁瑰露摇头:“我没有见过。”

  “这是从你办公室查出的窃听设备。”调查员这才说。

  尽管已有猜测,宁瑰露心还是猛地一沉。她反复掂量几回,追问:“这是在哪个位置发现的?”

  茶水映照着明亮的灯光,落下一片白的光斑。

  刷过门禁卡,庄谌霁乘电梯上了宁瑰露的公寓。

  做好了目睹家徒四壁的准备,进入后发觉比她说得要好一点,房子里不只有一张床,简装家具都配备齐全,只是看得出住在这的人压根没把这当家,活动区没有什么生活痕迹,连鞋柜一拉开都是空的。

  他站在小客厅看了一圈。

  这儿比教师公寓的面积更小一点,约莫只有三四十个平方,一览无余的一室一厅,装修也简洁。

  卧室门敞着,他按开灯,朝里看了一眼。这里倒很有宁瑰露式的风格了。

  衣服胡乱扔在床上、椅子上,被子像麻绳一般拧着,床头摆着几本专业类的书,还有一台笔记本。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她制造出这一切混乱的场景——下班回来后困得不想动弹,躺在床上蠕动着把衣服脱了,又哄了半天才把自己哄去洗澡。洗澡后又有精神了,抱着笔记本电脑处理了会儿工作,困了把电脑一扔,稀里糊涂压着被子就睡过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将要迟到,或者被电话叫醒,匆匆忙忙换上衣服,什么睡衣、脏衣服都不管了,拿了钥匙径直出门——然后,就有了他看到了这一堆混乱的场面。

  他叹口气。无言以对。

  进入卧室,先将地上的衣服给她拾起,拎在手里,统一塞进洗衣机。

  他敢肯定四件套也有一两个月没换过了,索性把旧的拆下来也一块洗了,接着找了块毛巾擦干净起灰的床头和飘窗,又用拖地机将地板清扫一遍。

  收拾完卧室,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仍没有回来。他又接着把客厅和厨房整理了一下,估量着要不要补充点什么东西。

  冰箱里有一盒过期的酸奶和几瓶啤酒。

  抽油烟机上没有一丝油烟痕迹,橱柜里也没有一只碗、一双筷子。

  很难想象这些年她一个人都是怎么过日子的。若不是单位有食堂,恐怕家里除了外卖不会找到第二样和食物有关的东西。

  他看得直叹气。

  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十点过去了。

  洗衣机的嗡鸣声还没有停,洗好的衣服晾起来挂在阳台上。四件套在滚筒里被搅打成一团。

  他站在阳台上,手搭着围栏,向后山眺望。

  那是正在开发的、一片荒芜的山。树木并不多,山石陡峭嶙峋,一条公路从矮山隧道穿过。他顺着那条路描摹着路径,描出一条通往楼下的路,近乎荒谬地想,她会不会就在此刻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里。

  等待总是焦灼难捱的,可又如此难能地充满希望。

  至少,此刻他知道她会回到他身边。

  宁瑰露重复了一遍对方说的话:“您是说,盆栽里?是那颗龟背竹的盆栽吗?”

  “当然,你办公室难道还有其他植物?”调查员反问她一句。

  她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据我们了解,这盆栽是你的私人物品,对吗?”

  “对。”

  调查员提笔写下记录,再问:“你对盆栽里的窃听器知情吗?”

  “不知情。”

  “盆栽是否是你亲自购买?”

  回溯的记忆如浸水蚕丝般骤然抽剥出来。

  ——“宁总工,有您的快递。”

  ——“我帮您查过了,一盆植物,没其他东西。”

  ——“寄出地我看了下,是泾市的一个植物市场。”

  ……

  从回忆里提炼出信息,宁瑰露回答得很缓慢,但条理清晰:“不是,六月初,具体哪一天需要查岗亭登记表,我收到盆栽物流件,执勤人员告知我‘快递已经查过,没有其他东西’,窃听器如果出现在盆栽里,我倾向于是在在室内时被动了手脚。我不常在办公室,除了我,也有其他人员可以进出。我没有理由要自己窃听自己。”

  针对她的表述和澄清,调查员反应很平淡,又反复追问了多处细节。

  1.盆栽是谁送的?

  2.不知道物流寄送人,为什么会签收?

  3.曾以为是朋友寄送的礼物。朋友是谁?什么职业?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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