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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看上去冷肃寡言,周身也常常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但嫁给他三年,她却很少见他真正生气动怒。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双目直视远处,冷硬的下颌线紧绷,从当前的情形来看,他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一个莫名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苏云瑶只觉身上一冷,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厮最近与宋婉柔卿卿我我,浓情蜜意,该不会已暗暗打算扶正了她,觉得她这个正妻碍事,便把她带到城外无人的地方,杀了她灭口吧?
毕竟他不知道她和离的计划,碍于裴家的名声,他也不便主动向她提出和离,若是正妻意外亡故,对裴家,对宋婉柔,都是最好不过的事。
她以前是觉得他不会宠妾灭妻,可人都是会变的,谁能保证他会同以前一样呢?
就如她刚嫁到裴府时,也曾产生过错觉,以为他是个忠君爱国的大将军,也许与别些高门贵地的男子不同,会对妻子温和体贴,一心一意。
可事实不早就将她的幻想击的粉碎了吗?
她不愿以极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该有的警惕性,还是不能少的。
这样一想,身后抵着的温热胸膛,腰间环着的有力长臂,都变成了催命夺魂的锁链似的,苏云瑶下意识挺直脊背,在马背上有限的空间内,与身后的人尽力保持着几寸距离。
日头西斜的时候,骏马穿过秋意渐浓的红枫林,在林中一处波光粼粼的湖畔停下。
裴秉安率先翻身下马。
他伸出长臂,伸出骨节分明的劲挺大手,示意马背上的人,扶着他的手下来。
可是,隔着帷帽上的轻纱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苏云瑶捏紧了手里的缰绳,却犹豫了一瞬。
如果,她现在一个人骑马离开这儿,能不能逃离这个生死难料的地方?
不过,仅仅纠结了片刻,她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匹马是裴秉安的坐骑,叫青骓,认主,只需要他打个唿哨,青骓便会狂奔到他的身边。
她想一个人骑着它离开,只能是白费功夫。
默默深吸一口气,苏云瑶尽量神色如常地笑了笑,道:“夫君,不用你扶,你站远一点,我自己下来就行了。”
眸光沉沉地看着她,裴秉安的唇角,僵直地抿成一条直线。
沉默片刻,他略一颔首,缓缓收回长臂,退后几步,负手而立,看向面前的湖泊。
这个地方,是他自小长大,每逢心情烦闷之时,常来散心之处。
这里人迹罕至,周边枫林尽染,湖面平静无波,呆在这儿,犹如置身世外桃源,再大的烦恼,不一会儿也会随风消逝。
苏氏没有来过这里。
在找到她的那一刻,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便下意识带着她,来了这里。
她想与他和离,想必是因为这桩婚姻有许多不合她心意的地方。
他不知道,她的不满之处到底是什么。
这里没有旁人,无声且静谧,他希望她不必顾忌什么,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她的想法,甚至,她大哭大闹与他吵上一架也好。
只需她将心中的烦闷倾诉出来,如果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愿意改变。
“你喜欢这里吗?”默然许久,裴秉安哑声开口。
远远地站在一株枫树旁,苏云瑶摘下头顶的帷帽,转头四处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这里四面环着山林,下方则是一处湖泊,上下有大约三五米的落差,如果裴秉安那厮要动手的话,她奋力爬到山林上方,再朝丛林深处跑去,兴许有几分生还的可能。
蓦然听到他的声音,犹如耳边炸了个响雷,苏云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笑了声。
她若是说喜欢,他会不会打算将她就地沉湖?
“不怎么喜欢。”她硬着头皮道,“夫君带我到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裴秉安默然深吸口气,转眸看向她,不答反问:“你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顶着他锐利的视线,苏云瑶攥紧了手里的帷帽,用力到骨节都泛了白,才勉强保持住淡定的神色。
这厮心里有鬼,才会避而不答她的问题。
既然他这样问了,要与他和离的事,不如就此挑明了。
她实话实说,她不会赖着他的正妻之位不还,只是希望他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她想了想,小心斟酌一番说辞后,道:“我是个商户之女,如果不是祖上的婚约,这辈子也无缘得见将军一面,成亲这三年,我虽是尽力做一个贤妻,依然觉得自己配不上将军。直到宋姑娘进了府,我才发现自己的不足在何处,只有像她那样名门大家出身的闺秀,还有与将军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情谊,才与将军是天生一对。有一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就想告诉将军,做为将军的正妻,我实在惭愧,还请将军给我一封和离书,让我离开裴府吧。”
阵风拂过湖畔,吹起一角黑色的袍摆,裴秉安一动不动地负手而立,沉冷的视线犹如利箭般,直直地望着苏云瑶的方向。
那双深邃的星眸犹如旁边深不见底的湖泊,隐隐透着一股让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默然许久,他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