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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痛苦面前, 没有英雄。
荣湛记不得在哪本书里看过这句话, 第一次觉得这么有道理。
只听不远处传来“嘀嗒嘀嗒”的声响,越来越近,直至耳畔。
忽地, 他睁开眼,感觉有条小虫顺着脸颊爬,他摸了摸, 发现是脸上的汗珠。
陈教授关闭“嘀嗒”响的闹钟,滑着轮椅来到他面前,盯着那张苍白的俊脸仔细观察,“荣湛?”
“是”荣湛游离般地点头,“老师,多久。”
老师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很晚了,饿不饿?”
夜幕降临,一晃眼过去十个小时。
荣湛轻轻呼吸着,胸膛仿佛压了块大石头,一波噩梦般的记忆萦绕脑海,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令他的心情无比沉重。
“饿,我想吃点东西。”好半天,他才回答老师的问题。
陈教授按铃叫护工,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人推着小餐车进入房间。
护工将食物摆满了桌子,又推着餐车出去。
荣湛默默地吃着东西,不发一言,吃着吃着会停顿,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决策,然后继续咀嚼。
陈教授的视线不敢离开他,等他吃得差不多,才打破沉默:“聊得怎么样。”
荣湛放下餐具,抬起眸子说:“我想起来了,被绑走的两年。”
陈教授脸上滑过一抹惊色,很快笑了笑:“像不像一场梦?”
“不,”荣湛表情严肃,脸皮有点发青,“没那么简单。”
“今晚留下来休息。”陈教授轻拍他的手背,安慰的意味十足。
荣湛不易察觉地躲开,轻声应道:“嗯,明天还要麻烦老师帮忙。”
他变得敏感,这种敏感来自潜意识,恐怕换钟商来,他也会躲避——
深夜,整栋住宅楼陷入黑暗与宁静。
客房门口传来轻微的窸窣声,男护工推开门,瞄一眼床上凸起的影子,抬手去关灯。
屋里突然无光,荣湛条件反射地坐起身,警惕地望向门口。
男护工被吓一跳,赶忙解释:“不好意思,我以为你睡了。”
说着,灯光被重新点亮,屋子恢复先前的光景。
荣湛自知有些失态,抻了抻睡衣,友善地说:“我还想再看会书,你去休息吧。”
“好的,不打扰你。”
男护工颔首,退出去带上门。
荣湛重新躺下,目光失焦,辗转反侧。
现在只要他闭上眼睛,那些压抑的画面便铺天盖地而来。
他看着洁净的手,上面没有烟疤,却能感到钻心的疼痛。
“编辑”荣湛的声音低若蚊蝇,尝试着把主人格唤出来,“你在不在,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疗伤的。”
另外,通过这件事让荣湛重新认识了编辑。
编辑的内心强大、永不放弃,或许是天性使然,有能力将一些恐怖的东西转换成高难度游戏。
若不是亲身体验,荣湛很难想象编辑到底承受了什么,还有一直被他忽略的黑衣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个人格轮番遭受折磨。
老师说的对,编辑把光明和美好都给了他,唯独拿走感情。
编辑说:“我不能什么都给你,我也会怕”
一阵困意袭来,具有排山倒海之势。
荣湛的眼皮发沉,不得不闭上眼睛。
失去意识之前,他恍若听到了钟商的声音:“睡吧,哥哥。”——
翌日,陈教授家里进来不少人。
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对荣湛来说等于改头换面,也可以称为精神上的完璧归赵。
只是结果不可预测,没人敢保证这次的冒险是否成功。
江沅带着助理医师率先到达,随后是严锵和欧阳笠。
大概九点钟的时候,荣玥作为亲人姗姗来迟。
一屋子亲朋好友,最重要的那位却没来。
荣湛梭巡一圈,即便有心理准备,还是会失落。
他知道江沅的用意,所以听话的没抱怨。
“大家不必拘束,我和江院长会配合荣湛完成人格和解,正式进入催眠之前,你们谁还有话要对他讲。”
陈教授滑着轮滑在客厅转半圈,对着众人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
接下来,他们一个一个地进入书房与荣湛谈话。
先是欧阳笠和严锵,然后是荣玥,最后是江院长。
其实他们有共同的担忧,大家害怕荣湛醒来变得陌生,不认识曾经熟悉的人,或者成为一个深不可测的超级大变态,也可能更糟,多重人格一发不可收拾,精神彻底紊乱。
荣玥在书房里多留了一会儿,她带着艾米旅行刚回来,想不到遭遇这种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