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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衡虽然受宠,但这么多年来,萧槐纳妃不断,沈玉衡得到的宠爱并不算特例。
这个消息在众人心头盘旋了一会,很快又掠了过去。
这份遗诏最最关键的,自然还是萧槐一直回避,众人却最在意的继位之事。
萧九果真要继位了!
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几个死士,眼神都隐隐激动。
萧烬终于要称帝了,从遥远的边疆死地,到京城皇宫熠熠生辉的龙椅,从骨瘦嶙峋的弃子到万人之上的帝王——他们的内心无一不为之振奋。
沈丰跟着多贤离开主屋,走上回廊。
几乎找不着的脖子缩了一缩,把细长的刀口又挤出血来。
沈丰又抹了把血,抖着身子感慨道:“今年的冬季,真冷啊……”
多贤提着灯在前头开道,瞄了眼沈丰脖子上的刀口,笑着应道:“可不是么。”
沈丰长吁短叹地和多贤唠了几句,冷不丁道:“干弟弟屋里的美人是什么时候得手的?什么性子?我之后再送些给他玩玩。”
多贤是个清润秀气的男子,说起话来也有条不紊,不卑不亢,他真诚地回道:“回沈丰公公,那人是四日之前来的府第……”
沈丰又追问道:“是个什么性子啊?居然能让沈公这般得爱不释手?”
多贤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恭恭敬敬地回道:“性子喜好……咱家知道得实在不多,沈丰公公若是好奇,之后可以问问多鱼,多鱼贴身伺候着老爷,想必知道得更清楚些。”
但多鱼天天在宅邸里陪着贵人,除非官府拿令来查,不然就算是沈丰也没机会和多鱼说上话。
沈丰略感失望地“哦”了一声,见再问不出其他,便又闲聊几句,拿了赏钱扬长而去。
他虽然被揍了一通,划了一道刀口,心情却是极好的。
他想着:沈玉衡的主屋里前几日养了个美人,看起来还是情窦初开,两情相悦的模样;那铁石心肠、难以徇私的沈玉衡这下不就有了个弱点么!咱家把这消息告诉干爹,干爹一定会夸赞咱家的机灵,还有这口子也定能让干爹心疼一番,给咱家些油水多的好差事做做!
这么想着,沈丰也不赶着回宫了,伸长脖子,露着鲜血淋漓的刀口,调转屁股就去了沈广的府第里-
沈玉衡冷冷瞥了一眼沈丰远去的背影,关上房门,回到里间。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从床上传来,哀戚婉转,像是一把把绵绵小刀,割在听者的心头。
沈玉衡几乎没见萧烬哭过,更别说是长时间地呜咽。
他一时吃不准萧烬是真哭还是假哭,又生怕他的少爷因为受了沈丰的侮辱,真在床上泣不成声,哭到犯病。
萧烬的先天实在太弱,平日里不仅要避免多思多虑,就连大悲大恸、流泪发怒都会伤及身上的元气,引发各种急症。
故而萧烬通常是不哭的,也会尽量保持平心静气、不大喜大悲。
沈玉衡快步走到床边,担忧地撩开床幔,唤道:“少爷!”
萧烬依旧趴在床上,嘴里细细地啜泣着。
纤弱的郎君听见了叫唤声,从衣袖里抬起一只眼睛,机敏地扫向门扉,他见屋里确实没有什么奇怪的圆润色块,这才翻了个身,仰躺过来,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脸庞。
萧烬面颊洁白透亮,羊脂美玉一般;鼻尖和眼眶半点没红,乌黑眼眸里泛着狡黠的光泽,小狐狸一般灵动可爱。
他眯着弯弯的眼睛,在喘息中发出带气的笑声:“玉衡,那沈丰公公可算走了?”
沈玉衡见萧烬没有真哭,这才放下了心来。
他点了点头,关切地道:“少爷,呼吸还顺畅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适?”
萧烬仰面朝天,一声轻一声重地呼吸着,嘴边却挂着一个娇艳的笑容。
他点墨般的眼瞳转向床边的高大郎君,虚弱地笑道:“没事,就是不停地装哭,有一点气息困难,歇歇就好了。”
沈玉衡挨蹭在床边,扶着少爷的肩膀和腰侧,轻轻将人提起,让萧烬靠坐在床头上。
他明显感觉手下的肢体在脱力般地颤抖,连忙抚顺揉捏了几下,心疼不已地道:“我前头去拿饭的时候,药已经快熬好了,等下药来了以后,少爷喝了应当能好受上一些。”
萧烬靠着玉衡宽阔温暖的肩膀,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他顿了会,问道:“我这般自作主张地行事,可有给你添麻烦?”
沈玉衡捋了捋萧烬乌黑柔顺的长发,小心翼翼地把发丝安置在萧烬身侧,目光温柔地回道:“少爷是为了我考虑才出此下策的,半点麻烦都没有,若是没有少爷的帮忙,我可能就要把沈丰……”
他想说杀了,又觉得这个词汇太过血腥,六年前的玉衡是断然不会说这些打打杀杀的话的。
于是他换了个词,继续说道:“……料理了,但那样的话,我这儿总会惹上些腥臊。”他垂着眼帘,谦卑孺慕地道,“不及少爷处理得好。”
萧烬眨了眨眼睫,忽然展颜一笑。
疏疏朗朗,如萧春风,眸里的衡子闪烁明灭,像是悬着璀璨衡河的夜空一般。
“没有添乱就好……对了……”萧烬悠悠笑道:“你得了圣上的赏赐,我还未向你庆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