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
利时顺手赢来的战利品,他们之间最好不要生出任何的感情。
她可以扮演好一个贤良淑德的少君夫人,可以配合他演好每一场需要在众人眼中表演的恩爱戏码,来换自己余生平平稳稳。
幻象之中,四季轮转得很快。
秦若蘅眼中的年岁却好像总是又长又慢。
离玉偶尔能够听见她的心声,是一句又一句的“没关系”,一次又一次的“这样也好”。
她知道,自己在南国什么都不是,所以永远那么小心谨慎,能够忍让的地方全都一让再让。
她好像在很努力地原谅世上的一切。
那位少君的漠视,府中下人的规训,还有一些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闲言碎语。
她有着最平静的性子,像一团打不坏的棉花一样,自己哄着自己,消解着向她涌来每一寸的恶意。
可与她产生了通感的离玉感觉得出来,她还是病了,在无知无觉间,变得寡言少语。
回不了家的她,不知道心里的话还能和谁诉说,便时常对着那只陪了她许多年的笼中之鸟喃喃自语。
她开始做一些儿时的梦。
梦里年幼的她,追在父君身后,仰头望着天边的纸鸢。
那纸鸢飞得好高好高,是她怎么放都放不到的高度。
母妃笑吟吟地站在一旁问她高不高兴。
她点了点头,却又不知为何,指着纸鸢说了一句:“可它飞不了更高了,线只有这么长了。”
在无数场相似的梦里,母妃总会回屋拿出一把剪刀,在她面前剪断操纵纸鸢的线尾。
父君有时会阻拦,有时会不悦,有时却又是笑着的。
她望着断了线的纸鸢,大声问着:“它自由了吗?”
“对!”母妃笑着回应她。
“它会飞去哪儿?”她继续追问。
母妃说:“不知道,但一定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纸鸢随风飘扬在遥远的天边,渐渐远得像那场梦中的童年一样,于她每一次梦醒之时消散无踪。
生来就比旁人更加敏感细腻的小公主,愈发容易梦到那一年断了线的风筝。
梦里亲人的容颜在岁月中渐渐模糊,只有那个纸鸢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每一次都能飞得很高很远,最后也都会获得属于它的自由。
她似乎从来都看不清自己心底深处的向往。
又或者,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不配得到。
所以她继续过着那在她看来或许还算不错的日子。
幻象中的年岁不断流转,离玉不知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只觉有些累了,便干脆在秦若蘅的寝殿门外抱膝坐了下来。
她有点分不清这些幻象是未亡城中存在的危险,还是系统给她播放的前情提要。
无论到底是什么,这段过往出现在了这里,就一定存在一定的意义。
三百年前,血祭为何忽然变成引灵之阵,封堵了所有亡魂轮回的道路,或许都与这段过往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耐心地注视着这间屋子里里外外的一切,走马观花般看着一个陌生女子惊不起一丝波澜的人生。
看着看着,已然无法数清此处到底过去了多少个春秋,只能凭借那位和亲公主每年的生辰之日判断年岁。
秦若蘅二十一岁的那一年,墨夷景行继任了南国主君之位。
槐国来的和亲公主,如另一位同龄的槐国公主说的那样,成为了南国的国君夫人。
直到那时,他们仍旧不曾相爱。
离玉不由怀疑,秦鸢口中的“夫妻恩爱”真的存在过吗?
秦若蘅从来没有喜欢过这里。
在这个地方,唯一能让她绽开笑颜的一段岁月,便是最初待嫁的那三年。
她喜欢门口那棵大树,喜欢冬日的梅花,夏日的梅子,喜欢没人打扰的清净,喜欢和贴身的丫鬟一起放纸鸢。
但是这些早就不复存在了。
她成为了国君夫人,没人再敢规训于她,看似自由了许多,却又好像被架上了一个与所有人更加遥远的位置。
那位少君在成为主君之后,似是再也不用顾忌什么,很快有了别的女人。
没过几年,她的眼皮底下有了不止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孩子,以及一些总在攀比炫耀着什么的美人。
什么都在发生变化,但对她而言,又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差别。
她想要的不会拥有,她讨厌的也不会消失。
秦若蘅二十三岁那年,因为一直未能给主君增添子嗣,受到了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非议。
有人不希望她坐在那样一个位置上。
其实她也不想,只是她的身份注定了她必须坐在那个位置。
除非有一日,两国不再交好……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那位主君第一次于夜间走进了她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