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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sp;双成擎一把绸伞,与越棠二人往深处走,约摸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绕过一个弯儿,山谷中十来个错落有致的小水塘霍然呈现在眼前。天公作美,果真一池有一池的颜色,这个是浅一层的青,那个是深一抹的蓝,尽头处则是混进神来一笔珊瑚色的碧因为规模都不大,更显细巧精致,像是意外坠入凡间的奇珍。
“仙女的眼泪是彩色的。”两人纷纷畅想。
双成赶紧摸出两个铜钱,塞进越棠手里,“王妃快许愿。”
先前说起许愿的传闻,不过是凑个趣,心中并不很当真。可现在亲眼所见,这样不似凡尘的美景,若说有些超凡的灵性,似乎也是可信的。于是将两枚铜钱合在掌心,怀着最虔诚的心态,小声祈愿。
“愿国运昌隆,天下安定,京城无乱事,父母身体康健,阿兄仕途顺遂,我也平安享乐。愿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忙得脚不沾地,再也再也别想起我。”
双成傻了眼,“两个铜钱只能管一个愿望吧?王妃所求样样宏大,奴婢的铜钱带少了。”既然什么都求,索性再提醒她,“王妃还可以求一求姻缘嘛。”
越棠迟疑了瞬,心说也是,反正来都来了,“那就愿天赐良缘,下一个我想要乖一点的。”
这下当真是心满意足,越棠将两个铜钱递给双成,换她来许愿。双成说:“奴婢的枇杷果核已经冒芽了,希望能顺利抽条。”
“就这?”越棠呆住了,“什么大不了的枇杷,值得你这般惦记?”
“五月末,禁中赏赐的果子,王妃还记得吗?那是白沙的御贡,出产少,等闲拿金子都没处买。奴婢偷偷攒了果核,问过懂行的匠人,处理好后,全都埋在咱们王府后花园里啦。”
她一提,越棠立刻想起来了,那枇杷的滋味确实极好。当下也认同起来,夸双成办得漂亮,“若能顺利抽条,明年便能挂果吗?”
“没有那么快,小树长上三年五载才能开花,若要果实旺盛,少说十年吧。”正因为不易,才要祈求一份好运道。
交代完心愿,就到了投掷铜钱的时候。然而越棠攥着两枚铜钱,迟迟没有动作,“如此壮美的池水,我下不了手。”于是又交还给双成,“还是你来吧,记得要心无杂念,只留下枇杷。”
双成犹豫着,“王妃的愿望多,还是王妃来吧。”可越棠再三坚持,她只得顺从,扬手一抛,两枚铜钱稳稳当当落进了带一点珊瑚色的池水里,算是圆满完成这趟行程。
一来一回,又到了日暮时分。经过飞霜殿时,越棠想起上回半途而废的汤泉浴,又动了体验汤池的心思。
“总不会再有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了吧?如今行宫总算清净了,正好舒舒服服地体验一回。”
于是用过茶点后,直奔汤池而去。故地重游,内侍特意避开了上次出事的宜兰汤,安排至另一处的芷萝汤,以免睿王妃触景生情。然而就是这般不凑巧,这回越棠刚入汤泉坐稳,甚至没来得及感慨一句风清月朗,便有女使匆匆而来,带了宫门上的传话。
“可能是我福薄,命中注定与汤泉没有缘分。”越棠幽幽叹息,睁开眼,无奈地问,“你说谁要见我?”
“河间郡主,徐国公夫人。”女使又补上一句,“就是段将军的母亲。”
这就奇了,徐国公家的郡主娘娘,怎会找到她头上。越棠隐约察觉不妙,踏着石阶上岸,一边吩咐女使:“请郡主至重明阁稍候,我收拾完后,即刻过去。”
细论起来,陈王与先帝爷分属堂兄弟,到了河间郡主这一辈,更加岔出去一层,与宗室正枝的关系并不算亲近。这种半生不熟的亲缘最不好把握,越棠心里没底,谁知见了河间郡主,竟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打眼一瞧,郡主便如京中每一位保养得宜的高门贵妇,四十来岁,脸架子很端庄。可一旦动起来,立刻就显出不同了,郡主的神色很生动,每一分的开心与不开心都写在脸上,说话也直来直去,丝毫不掩饰。
“原本不好打搅王妃,可我如今是走投无路,家里上上下下几十条的性命,全仰赖王妃施援手了。”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越棠大惊失色,“我人微言轻,实在当不起郡主这样重的嘱托。”郡主紧握着她的手,她尝试抽开,却抽不动,无奈之下说,“郡主别着急,您有什么难处,先慢慢地说与我听。即便我帮不上忙,也会尽力为郡主出主意。”
郡主虽着急,口条却很清晰,很快把事情说明白了。原来她此行是为寻自己那幼子而来,昨日出京,连夜赶路,好容易到了会昌营,主帅却不在营中,衙门后院住处空空无人,问营中士兵,也没人说得清楚所以然,只知道近来中郎将常领人上行宫去。郡主没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来温泉宫叩门,可儿子还是杳无音讯,走投无路,唯有向睿王妃探探下落。
“王妃不知道,近来不知哪来的风声,说太子殿下还活着,闹得人心惶惶。更闹心的还不是这个,前阵子我儿写家书,其中提及了好几桩公事,皆与鄞州有关,话里话外的,还暗示我向兴庆宫贵妃透露一二。我当时觉着
莫名其妙,后来京里开始传太子的消息,这还得了么!我再三思量,始终放不下心,这才想着去会昌,非得见上我儿一面,把话问清楚才行。”
原来是这么回事。越棠很理解郡主的心情,设身处地想想,单从郡主的角度看整件事,段郁的行为,确实像在替兴庆宫谋夺储位,甚至不惜将全家拉下水。
而越棠是知道些许内情的,起码比郡主知道的多,太子殿下确实还活着,段郁也是太子手中一把忠诚的刀。虽不知道他们具体的筹谋,但她清楚,段郁非但不是乱臣贼子,此役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他还会一跃成举足轻重的太子党。
郡主是爱子心切,可越棠却拿不准,该不该把事情透露于她。段郁走了好几日,如今也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密谋密谋,若泄了密,谋还能成吗?先前他们都将计划瞒着她,可她哪怕再讨厌太子,说到底,还是希望他能正本清源、拨云见日的。
“郡主不必担心。”越棠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