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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筋散正上头,太子体力欠佳,踱上前来,轻声问她:“流血了?”
越棠摸了下脸,手上摸出一丝血痕,愣了瞬,方才意识到应当是宋希仁的银簪。然而这一点小伤,在今日的惊世骇俗中,根本微不足道。
“多谢殿下挂怀,没什么大碍。”
他颤抖着伸过手,似乎是想查看她的伤处,越棠忙偏头躲开。只见他手上一顿,最后停在她脸颊边,手指一根根收拢握成拳,只吩咐一旁的双成,“回去让医官看看,别不当回事。”
双成还没有从那两声“殿下”中醒过神来,这世上能让睿王妃称一声“殿下”的人物,屈指可数。心中浮现出一个答案,万分震惊,旋即又感到恍然大悟。知晓谜底后再看谜面,一切都变得显而易见、合情合理,只让人感慨自己眼瞎,这么久了,竟然都未曾猜透。
双成震惊得说不出话,越棠看了她一眼,像是看到了片刻前的自己,尴尬之外,更生羞愤,脸上的笑容逐渐挂不住了。
多想质问他、揍他,这人多欠收拾呐!一边将她蒙在鼓里,一边看她放肆行事,将她耍得团团转,背地里一定笑死她了吧?可是不能够,所有的不快只能压在心底,甚至还要祈祷,他也能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殿下放心,我,哦不是,臣妇臣妇一定约束好睿王府上下,替殿下守好这个秘密,不耽误殿下的江山大计。”
臣妇,多刺耳的称呼,太子当然听得出她满满的嘲讽之意。宋希仁打乱了他的计划,骤然被揭穿身份,他完全没有准备,目下的心情也很无措,站在她面前,有种被扒光了衣裳的慌张。可他没法解释,蛰伏睿王府数月,她给过他无数的机会坦白,可他没有,是他主动选择隐瞒,那么她知道真相后所有的不满,都是他应得的。
“我并不想王妃”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能无力地致歉,“是我的错,对不住。”
越棠说别,“臣妇当不起殿下的道歉。”实在不想面对他了,对插着袖子施了礼,说道,“殿下若没有别的吩咐,臣妇就先告退了。”
太子只得应允,看着她转身走远。从宋希仁喊出那声“太子殿下”起,她再没有看过他一眼。
或许这样也不错,他想。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快刀斩乱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他重回东宫,她做她的睿王妃,桥归桥、路归路,注定是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只盼日子久了,她也就不计较了,阖宫欢庆的场合,人群中相见,互问一声安好,也算不妄相识一场吧。
调开视线,东边天幕仿佛被撕扯出一道裂痕,一线天光从裂痕中喷涌而出,倾泻在山林间,照出煌煌的气象。
那是京城的方向。
这时候,有人从院门上闯进来,“殿下,殿下!”
是段郁,他带着一队亲兵赶来,半道上遇上押送宋希仁及钱胜的侍卫,问事情经过,侍卫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提起庵堂里的“受害人”,一个个面色古怪,他便知道太子的真身终于被戳穿了。说实话,他听后如释重负,殿下隐姓埋名混迹于骊山,压力最大的就是他这位中郎将,如今宋希仁提前将事情挑开了,太子还活着的消息瞒不了多久,那必然要提前发难,他等不及要将这尊大佛送回东宫。
段郁奔至殿前,摁着刀,直切主题,“殿下准备何时杀回京城?臣随时待命。”
太子立在檐下,背手东望,凛凛的眉眼,无端便有睥睨天下的气势,仿佛站在宸极殿宏伟的丹墀上。段郁不由愣了愣,世人听惯了储君仁孝的贤名,总以为他还是随太傅念圣贤书的少年,从未见过他的獠牙。大约生死恶战里来去,太子已今非昔比了。
“今晚。”太子打断了他胡思乱想,段郁一凛,又听太子吩咐道,“入夜启程,快马加鞭,天明时分可抵咸宁县。”
段郁应声领命,“臣率领会昌营精锐,护卫殿下周全。”
“孤身边不必跟许多人。”太子说,“抵达咸宁县后,孤会稍作停留,另寻个幌子扮作孤,继续奔赴京城。一路上不用太低调,入京后,你去接应长公主的人手,替孤将京城的宵小揪出来。”
兵不厌诈,段郁在军中磨砺多年,立刻便领会了太子的计划,“臣明白,臣会重点盯紧兴庆宫的动向。”这时候也不必再讳言,针对太子,捞着好处的是谁?除却兴庆宫不作它想。
太子点了点头,“之前孤命你给令堂带话,通过陈王郡主,兴庆宫已听到了些许风声。据孤所知,这段时日,同安郡公勾连了羽林中郎将与新昌郡侯,你入京后留个心眼。宋希仁这条线折了,兴庆宫还不知道,危急时刻,阵脚自乱,介时寇入穷巷”顿了顿,太子看向他,“捉拿即可,明白吗?”
谋夺储位,行刺储君,这是夷族的重罪,但罪臣不能死在他的手下,应当由陛下勾决。若他将兴庆宫一党斩尽杀绝,陛下迎他回朝时,还能是纯粹的喜悦吗?禁内与东宫,羽翼丰满的储君与春秋鼎盛的君王,千古以降,大约每一位是太子面对君父时难解的课题。
段郁想不到这许多,杀与不杀于他而言并无甚不同,太子怎么吩咐,他便怎么办。大节上交代得差不多了,细处可以之后再议,他正要告退,却听太子欲言又止,“行宫这边。”
段郁没觉得这是个大事儿,“宋希仁伏诛,行宫再无人会兴风作浪,臣会从会昌营调来人马,加强行宫守备,保护长公主与睿王妃的安全。”
“长公主会随孤一道走。”
那就是说睿王妃?段郁摸不着头脑,瞅了眼太子,“要么臣去问问王妃?若王妃不愿独个儿待在行宫,臣可以安排,让王妃同臣一道回京,不过一天的功夫,等入了京城,臣先将王妃护送回王府就是。”
谁知太子沉默片刻,又说罢了,挥手让他退下,“你下去准备吧,戌正,孤在会昌营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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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放眼看去,巍峨的城楼赫然在望。京城笼罩在一片灿烂的金芒里,气势磅礴,在历经风霜的帝国都城面前,出入城门熙熙攘攘的人群连绵成线,如蝼蚁般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