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鸦鸣

  从两仪殿出来,凛冽的寒风张牙舞爪的迎面扑来,尖锐的风刃像刀子般一下又一下割在李璟祐的脸上,可他却浑然不觉这冰冷,心中都被父皇那陌生冰冷的眼神所占据。

  他每迈出一步,发出细微的“簌簌”声,脑海中都在不受控制的不断回放着刚才在殿中的场景,那些画面将他的心紧紧束缚。

  记忆里,父皇曾是那般慈爱,犹如春日暖阳,温暖着他成长的每一个角落。

  可就在刚才,就在这两仪殿内,那原本满含温情的眼眸中,竟毫无征兆的闪过浓烈的杀意,瞬间照亮了隐藏在深处的陌生冷酷。

  一直以来视为坚实后盾的父皇,如今已不再是他的依靠,那层父子间的温情面纱被无情撕下,露出了残酷的权力斗争的真相。

  往后行事,他再不能像从前那般肆意妄为,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心里明白,若再激怒父皇,等待他们父子的,或许只有两败俱伤的结局。

  李明达的事让李璟祐的眉头瞬间拧起,脸上痛苦无比,五官都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扭曲。

  大姑姑和小姑姑是看着他长大的,是他童年最温暖的回忆。

  小时候,他最爱像个小尾巴一样黏在姑姑们身边。

  如今,李承乾带来的消息却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他美好的回忆炸得粉碎——李明达很可能是中毒身亡!

  李璟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地面仿佛都在剧烈摇晃,他伸手扶住身旁的宫墙,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天下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晋阳公主动手,还让他们如此轻易地得逞了?

  时光悄然流转,如白驹过隙,乾武十八年的冬天如期而至。

  一夜之间,整个长安被皑皑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大街小巷都铺上了厚厚的雪毯,屋檐下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棱。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往昔的平静,这一年来发生的惊涛骇浪都被这皑皑白雪悄然掩埋,了无痕迹。

  朝堂之上,陛下依旧雷打不动地出席每一次朝会。

  他高坐在那龙椅之上,静静的看着王文在朝堂上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

  他偶尔微微颔首,偶尔轻轻皱眉,从未改变,这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有一处悄然发生了变化,曾经让整个朝堂都为之胆寒的锦衣卫指挥使张显怀,像是突然被岁月抽去了对权力的热情,身影渐渐从众人的视野中淡去。

  起初,朝堂上的大臣们还在背后悄悄议论,有的说他是在韬光养晦,谋划着什么更大的棋局。

  有的说他是得罪了陛下,不得不暂时避风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发现他是真的要彻底隐退了。

  鲜有人知晓他的去向,只有极少数的人明白,他带着妻儿老小,轻车简从,悄然离开了长安,奔赴南京,彻底远离了这个权力斗争的核心地带。

  如今,锦衣卫的大小事务都交由王灿统领。

  奇怪的是,陛下并未下旨免去张显怀的指挥使一职,就这么任由他离去。

  这一决定,让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既感到疑惑不解,又暗自庆幸。

  没了张显怀那令人畏惧的威压,他们终于能在朝堂上稍微松口气,畅所欲言。

  以往在张显怀的监视下,他们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就招来杀身之祸,如今终于能稍稍舒展一下被压抑许久的身心。

  乾武十九年的春天,咸阳城一片生机勃勃。

  在这热闹繁华的城市中,有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李璟祐的密宅。

  这座宅子隐匿在一片喧嚣的闹市之中,却宛如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自从徐愿和江流儿逃离后,这里便陷入了死寂,无人打理,逐渐荒废。

  宅院里杂草丛生,那些不知名的野草肆意生长,有的甚至长到了一人多高,将原本的小径都掩盖得严严实实。

  野花在草丛中星星点点地绽放,却难掩这荒芜的气息。

  残垣断壁间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从地面望去,根本无法察觉这里藏着一座宅子,官府的地契上也没有它的任何记录,它就像一个游离于尘世之外的神秘存在。

  它的入口极为隐蔽,藏在一条狭窄幽深的小巷子里,小巷两旁的墙壁高耸,将天空切割成窄窄的一线。

  入口处被巧妙伪装成石砖的模样,若非熟知此处的人,就算从旁边经过,也很难发现其中的秘密。

  只有当你凑近,仔细观察,才能发现那隐藏在石砖缝隙间的机关。

  而今天,这座沉寂已久的宅子,重新迎来了三位主人。

  宅院内,徐愿嘴角挂着鲜血,狼狈的躺在地上,他的衣衫破旧不堪,上面沾满了血迹,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脸上,遮住了他大半的神情。

  李璟祐满脸怒容,他的双眼因愤怒而布满血丝,像一头发狂的狮子。

  双手高高举起一把椅子,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息怒啊,息怒啊!”

  江流儿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一颗颗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他拼尽全力死死拉住李璟祐,双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声音几近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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