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

 燕庭霜在昆仑的形象一直维持得不错,他又是大师兄的亲弟弟,核心弟子们曾经都愿意给他三分薄面。

  此时见他如此惊惶,就有人来问:“怎么了,莫不是有人上剑峰去趁火打劫?”

  燕庭霜心烦意乱,平日那种春风一般的微笑也维持不住了。

  “没什么……”他强笑道,“我有些不舒服,来取特配的丹药。”

  “唉,”那弟子便很理解地叹了口气,“先前倒是大师兄……或萧风来帮你取,话说回来,近日山上都在传,萧风其实是魔界的卧底,一直都跟魔族勾结陷害大师兄,那是不是真的?”

  “……”燕庭霜垂垂眼,“我也不大清楚。”

  弟子讶然:“可大师兄是你的兄长啊,他从前没有跟你说过这方面的事吗?”

  燕庭霜:“……”

  他有点撑不住脸上的笑了,那种扭曲的笑容一定显得有点狰狞,因为对面的弟子看见以后,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燕庭霜随便点点头,往百草园更深处走去。

  他一路上已经尽量避着人了,可不知为何,好像还是能感觉到许多猜疑、鄙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会所有人都像刚才那个傻瓜一样,天真又愚蠢,不会把所有捕风捉影的事都联系到一起去。

  李清鹤这两天闹得很疯,势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萧风是个垃圾,是最对不起燕拂衣的人。

  之前竞争宗门大比名额前夜,萧风去暗害燕拂衣的事已经被翻出来,早些时候,大家更听说清鹤师兄抓着萧风去了万妖谷,然后据说妖尊震怒,再也没人见过萧风从谷中出来。

  事情似乎已经很明显,曾栽赃在燕拂衣身上的、许多骇人听闻的事,都是萧风以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手段做出来的。

  原本萧风作为“被大师兄迫害,但仍能绽放光华”的草根代表,在外门中声望甚高,如今这些消息一出,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已经完全崩塌了。

  很多人的想象力都是很丰富的,事情越传越是离奇,短短几天的工夫,一开始还有的帮他说话的人已经消失殆尽,反倒又编出许多子虚乌有的小道消息,把他更钉死在耻辱柱上。

  萧风从前就很懂得操控舆论,燕庭霜那时见他得心应手,还有些羡慕。

  可是如今,轮到他变成被千夫所指的对象,那些从前如何夸赞他、而诋毁燕拂衣的人,对他本人也丝毫不会嘴软。

  从没人能真正操控人心,萧风的那些手段能成功,不过是刚好乘上了顺风车。

  燕庭霜自然不在意萧风怎么样,只是,他不得不被这些事牵连了进去。

  ——萧风如此龌龊狠毒,前段时间还力挺萧风,甚至帮他掌握了几个核心堂峰的他又算是什么?

  萧风和燕拂衣还算素昧平生,可他却是燕拂衣的亲弟弟,若有一日情绪的倾泻口被转移到他身上,他所遭到的非议和人人喊打,只会更多。

  那些不友好的情绪,还有对未来的惶恐想象让燕庭霜如同芒刺在背,这昆仑道宗,他已然待不下去了。

  窃窃私语还在不断地传进他耳朵里。

  “萧风之前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然是那种人。”

  “呸,一个卑鄙龌龊的人奸……可恨竟没人早点将他揪出来,我都不敢想,大师兄当时被他盯着陷害,该有多孤立无援。”

  “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枉称明察秋毫,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我早就说过,大师兄人特别好的,这几年要是没有他,宗门早该散了,唉……真是不值得。”

  “不是,就萧风一个外门弟子,他真有那么大能耐吗?会不会还有其他内应?”

  “说起来,听说清鹤师兄在找庭霜小师兄的茬……”

  “不、不可能吧,谁都知道大师兄对小师兄有多好,如果他真的和外人联合陷害大师兄,那……那简直不是人!”

  “听说,清鹤师兄会在宗门大会公布五蕴翡的影像呢——没想到那传说中的宝物竟然是真的,唉,也不知道大师兄还活着没有……”

  燕庭霜的脚步越走越快,可那些声音就像是附骨之疽一般,紧紧追着他不放。

  他有一瞬间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若是燕拂衣在,一定不会让他被这样对待的。

  但随即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燕拂衣无疑不在了,他会不知道吗?造成那样结果的因素当中,明明有他的一份力。

  那种无所凭依的惶恐,和周围不知真实还是幻觉的,尖利的声音和诅咒,都令他害怕得要命,好像又回到了曾经无人庇护,在天敌环伺下艰难求生的日子。

  那是一种从骨血深处滋长出的凉意,虽然还没对身体造成真正的伤害,却让人始终处于惶惶不可终日的情绪当中,永远不知道,会不会在瞬间失去一切,甚至是生命。

  前世的他,就是在这样的惶恐之中死去的。

  可重来一世,他明明已经从开始就做出了改变,明明已经尽量去抢夺燕拂衣身上的光,为什么到头来,他仍然是躲在黑暗之中的老鼠,而燕拂衣即使已经被折磨到那种地步,却仍能毫不费力,就光华满身?

  这何尝公平!

  燕庭霜还记得,上一世,在一切的最初,他也曾想过,要真的把燕拂衣视作兄长,就像他向燕然承诺的那样,相依为伴,好好地在这尘世间走一遭。

  可、可是后来…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