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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将一个还未结丹的年轻修士压垮。

  “燕拂衣,”他用那种魔魅一般的声音问,“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你一定要把他害死,才开心吗?”

  ……

  李浮誉捏碎了床边那方上等琉璃台。

  他实在控制不住,实在被冒火的心冲得快要爆开,很想拧下哪个家伙的脑袋来消消火——最好是那位道貌岸然的问天剑尊。

  “……那后来,”可他好歹记着不能吓着燕拂衣,是好容易又把人哄得沉沉睡去,才用嘶哑的声音道,“东西怎么会落在李清鹤手里?”

  谢陵阳的声音中也含着怒气:“我问过金霞,也查了五蕴翡,当时应当是在这件事情之后,燕拂衣出外游历,留给他另一枚梅花笺,他要靠着那信物去昆仑找‘徒弟’,一路招摇过市,想来被那些人得了先机。”

  是他们的错。

  当年金霞真人把混元乾坤伞送回宗门,就拿着那枚梅花笺到处嚷,说他寻到一个比大师兄的更棒的好徒弟,说他的小徒儿天下第一棒,马上就带回来闪瞎他们的眼。

  可竟然谁都没有太在意。

  应玄机那位排行第五的弟子一向不着调,又生性爱收徒弟,金霞峰的弟子数量简直要占据不弃山大半江山,一向善于计数的渊灵,有时都会忘记自己到底有多少位师侄。

  他们竟都没想着跟去看一看,或至少,把玩一下金霞那么宝贝的梅花笺。

  如果我看了,谢陵阳想,我一定能认得出,那被吾往一剑一剑,精雕细琢出的纹画。

  然后……然后,一切就都会不一样。

  他们七人会倾巢出动,会摆出最大的阵仗前往昆仑,从那个恶魔手里,为五师兄救出他该最宠爱的徒儿。

  那时李浮誉也还在,他可以早早把师尊接回来,让他回归正身,他们会有更多、更不那么惨烈的办法,来面对魔尊。

  ……或许,大轮明王阵,都不会被那么早破掉。

  他们至少还会来得及让燕拂衣长大,让他不必在全然无知的情况下,便被过于沉重的责任推去最前面,经历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折磨。

  最少最少,他们也会识破李清鹤父子的阴谋,把梅花笺归还给它该有的主人,那么即使一切未来都无法被改变,燕拂衣也会知道,他的师兄,没有不喜欢他,没有不想爱他。

  “……师尊,”谢陵阳的视线向下,看着那个在昏睡中仍然拧着眉心的神魂,轻轻说,“您爱他,得学会告诉他。”

  李浮誉愣了一下,猛地抬头。

  “他在这件事情上,虽然当时没有得到很好的结局,却比您勇敢很多。”

  谢陵阳看着他:“从千年之前起,我从一旁看,便很为您焦急——您现在或许没有那时的记忆,但在放弃了神道长生,不惜封锁记忆前往异世,洗涤神魂瞒过天道筛查,去陪伴在他身边前的那一夜,您告诉过我,您有多爱他。”

  “告诉我有什么用,”谢陵阳叹气,“告诉他啊。”

  第96章

  谢陵阳离开以后, 李浮誉看着燕拂衣并不安稳的睡颜,沉默了许久。

  谢陵阳的话,已经非常明确地为他指向一个事实——他好像, 并不是什么趁虚而入、鸠占鹊巢的世外幽魂。

  他竟然真的, 是那个千年之前的应玄机。

  李浮誉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他倒对自己前世是什么样并不感兴趣, 但在之前,占据在这个属于金仙的身体里,难免要战战兢兢。

  他一直有些害怕,如果“原主”的魂魄还在, 有一天苏醒, 问他要回自己的身体该怎么办。

  那样的话, 就不能陪在燕拂衣身边了。

  那种可能性,只是想一想, 都会令他坐立不安。

  难怪, 之前他还在“李浮誉”的身体里,甚至是身为幽魂状态的时候,那个强大神魂,始终不曾有片刻稍离。

  因为, 那就是他自己啊。

  一种不知是喜是悲的情绪涌上来, 李浮誉一时有点无所适从。

  谢陵阳刚才有讲,应玄机在进行这些所有事情之前,曾与他有过一次密谈。

  在那一整个晚上的密谈当中, 这位最后的金仙除了安排往后的千年之战,说的最多的, 就是谢九观。

  他说,谢九观这个人,天赋全用在了剑道上, 其实笨得很,从来都不会照顾一点自己。

  他说,谢九观不敢与我明说,可我知道他想干什么,我才不让他彻底如愿。

  他说,我喜欢他,本想温水煮青蛙的,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让他也喜欢我。

  ……李浮誉捞住燕拂衣的一只手,拢在掌心里,一边暖,一边贴在自己额头上。

  他的心绪那么乱,纷纷扰扰的都是些碎片一样的东西,以至于都理不出一条清晰的线。

  他只知道,只是这样握住燕拂衣的手,看着他的脸,心脏就会像被人挤压那样酸疼起来,浓郁的后悔像是空荡荡的罡风,吹得他胸腔也生疼。

  李浮誉想,他当年怎么就那么愚蠢,以至于看不清燕拂衣的心意,又怎么会那么冲动轻信,让李安世那些人,肆无忌惮地搅乱他们本该更顺遂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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