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回忆

  阿勒黛站在庭院边缘，双手轻轻按在那具笨重的蒸汽甲胄上。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它依旧如当年那般沉默，锈蚀的金属在晨曦下泛着冷光，承载着坎伯兰家昔日的荣耀和她自己年少的梦想。

  “艾尔希。”她低声唤道。

  管家艾尔希轻轻颔首，声音温和如往昔：“早安，阿勒黛小姐，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她看向那具甲胄，皱起眉头：“蒸汽甲胄……你怎么把它搬出来了？”

  艾尔希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低声说道：“亚历山德莉娜殿下已经离开了吗？”

  阿勒黛点头：“嗯，她还有她的任务。”

  “您的伤……”

  “已经没有大碍了。”阿勒黛轻轻笑了笑，“多亏了殿下的帮助。”

  艾尔希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他叹了口气：“小姐，我很久没有见您像这样微笑了。”

  阿勒黛挑起眉梢，笑意不变：“大战在即，我是不是太放松了？”

  “与殿下她们并肩站在一起……确实让我有了些久违的感觉。”她轻叹一声，眼神悠远，“能交付信任的人，对于我而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艾尔希微微颔首：“亚历山德莉娜殿下还帮您留住了这具甲胄。我虽然只是区区管家，但我仍念她的恩。”

  阿勒黛静静看着眼前的甲胄，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

  “荣耀……吗……”她喃喃道。

  艾尔希神色郑重：“这具甲胄与您伟大的先祖同在……我还记得，您小时候经常与他们说话。”

  “只是个孩子的幻想罢了。”阿勒黛嗤笑一声，“但至少二十六年前，我就明白了，它并不是什么英雄，就只是个坏了的、笨重的铁疙瘩。”

  风吹过庭院，撩起枯黄的花瓣，轻轻飘落在甲胄的肩甲上。

  “小姐……”艾尔希轻声问道，“您怎么看待那位殿下？”

  阿勒黛沉默了很久，最终轻轻地说：“我希望她有一个光辉的将来。”

  艾尔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阿勒黛已经转过身去，目光投向花园的远方，语气突然轻快了一些：“艾尔希，你还记得吉姆吗？”

  艾尔希怔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记得。他在出事后的第二年辞职回到了半岛郡。”

  “二十五年了。”阿勒黛微微仰头，看着天际的晨曦，“我们的家里……已经二十五年没有园丁了。”

  艾尔希轻轻叹息，没有接话。

  阿勒黛缓缓闭上眼睛，仿佛能透过时间的尘埃，看见自己童年时奔跑在花丛间的身影。那些金色的小花曾绊倒她无数次，但她依然喜欢它们，因为它们是这个花园里最温暖的一抹色彩。

  “吉姆走后的那个冬天，最初的那一批全都死了。”她低声道。

  “妈妈四处托人去找新的种子，才发现原来它是米诺斯最名贵的品种。买下那些种子的钱足够一个伦蒂尼姆的普通家庭生活五年。”

  艾尔希轻声安慰：“就算失去了某一种灌木，您的花园依然美丽。”

  阿勒黛淡淡一笑：“我努力过了，艾尔希。我们都很努力了。”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似乎带来了某些未曾言明的思绪。艾尔希顿了顿，试探着开口：“公爵大人要是在这里的话……”

  阿勒黛的笑意骤然收敛，低声重复了一遍：“父亲……父亲……”

  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神黯然：“我都快想不起来他的声音了。”

  “也许，只有站在这花园里，我才能……勉强回忆起他如何握着我的手，教我挥剑，将我击倒，又把我抱起来，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

  庭院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风声在耳边回响。

  许久，阿勒黛轻叹了一声，轻轻道：“艾尔希，很偶尔很偶尔，我会想……长大，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不是吗？”

  艾尔希看着她，眼中满是怜惜，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成长就是一点点推倒我们自认为能触及的可能性，碾碎它们，化为齑粉。”阿勒黛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苦涩，“然后，我们就到了这里。”

  艾尔希张了张口，最终只是缓缓道：“可是，小姐，您答应过我的。”

  阿勒黛微微一怔，回头看向他。

  艾尔希微微笑道：“或许您觉得那只是小时候的戏言。但我至今都相信，您可以做到。”

  “成为比查尔斯·林奇更伟大的蒸汽骑士，成为比您的先祖更伟大的蒸汽骑士。”

  他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闪烁着某种执着的光芒。

  阿勒黛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艾尔希轻轻一笑，低声道：“小姐……请再让我巡视一次这片花园吧。”

  他转身，朝着庭院深处缓缓走去。晨光洒落在他的肩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阿勒黛看着他走远，心中涌上了一种久违的平静。

  如果她仍有机会——

  忽然，她的视线被远处一抹跳动的橙红色吸引了。

  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