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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闭上眼,许久后才又涩然问了句:“那你对谢骥呢?”
“愧疚和感恩。”
“何意?他在你心中竟比朕还多一重情愫?”宁知澈怒极反笑,烛光之下眸底猩红,寒声质问,“苏明昭,你实话告诉朕,朕与他在你心里到底谁重要些?”
他这番话于醉酒的苏吟而言着实太长了些,她只能捕捉到最后一句问话,呆呆想了很久很久,微有些低落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不知?
他与她青梅竹马十五年,谢骥与她不过夫妻三年,她竟辨不清谢骥与他到底谁重要?
宁知澈死死盯着她看了片刻,眸中怒意翻涌,遽然起身披衣,拂袖离开。
守在次间的王忠正打着盹,被皇帝大步走路带起的风吹醒,睁眼看见主子那明显带着怒意的挺拔背影,瞬间吓得睡意全无。
祖宗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陛下先前不是还满面含春的吗?怎么一个时辰不到便怒得连觉也不睡了?
王忠回头看了眼内室,内心哀嚎不已,忙小跑着去追自己主子。
*
苏吟再度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了。
她蹙着眉揉了揉额头,昨夜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令她指尖动作霎时顿住,脸色惨白如雪。
前功尽弃。
完了。
全完了。
苏吟怔怔看着眼前的墙壁,整颗心坠向冰冷的深渊。
上回将她送入诏狱,这回比先前还更严重些,宁知澈会如何处置她?
苏吟出了会儿神,起身下榻。
女官闻声仍是带着宫婢进来伺候她梳洗用膳,只是眼神极为复杂。
担心这是自己最后一顿饱饭,苏吟吃得分外认真,勉力多用了些平日爱吃的点心。
待她用完早膳,女官命人伺候她漱口净手,尔后恭声道:“姑娘,陛下让您过去一趟。”
这个时辰宁知澈都是在次间批阅奏折。苏吟听罢默了默,依言迈步走至次间,朝着坐在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王屈膝跪了下去。
宁知澈抬起头来,一双好看的墨眸爬满了血丝,似是一夜未眠,忽地开口:“李院首方才同朕禀报,说是谢骥今日傍晚便能醒过来。”
皇帝俊美温雅,身着一袭明黄龙袍,尊贵至极,此刻一双墨眸平静无波,再瞧不出昔日半分爱意,嗓音亦是淡漠,周身温柔彻底褪去,只余帝王的威严端肃。
苏吟不敢逾矩与皇帝对视太久,闻言半点喜意都无,反觉一阵心惊肉跳。
宁知澈垂眸看着金砖上跪着的娇小身影,突然又问了句:“听闻明日便是谢骥的二十岁生辰?”
苏吟整颗心骤然一沉:“……是。”
宁知澈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随即吩咐道:“过来。”
过去?
苏吟怔了怔,抬眸与皇帝对视须臾,撑着自己起身,动了动微僵的双腿,迈步走到御案前。
宁知澈垂下眼眸,将一包药粉放在御案上。
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纸包,苏吟顿时瞳孔骤缩,此生最不愿回忆的那一幕瞬间浮上脑海,令她刹那间整张俏脸血色全无。
“三年前朕及冠之时,苏姑娘赠朕一杯毒酒。”宁知澈嘴角噙着一丝笑,笑意却不及眼底,“明日便请苏姑娘公平些,也予谢侯一杯罢。”
苏吟唇瓣不停发颤,喉间如被塞了无数尖刃,许久都未能说出一句话。
“当初你如何骗朕饮尽毒酒,明日便如何去骗谢骥。”宁知澈神色淡淡,“务必要令他像朕三年前那般,在满心欢喜你的到来之时毒发倒地。”
“此事你若办成,朕便饶你不入诏狱;若你舍不得伤你那前夫弟弟,胆敢自尽代他赴死……”说到此处,宁知澈直直望着脸色雪白的苏吟,薄唇轻启,“那朕便只好让你的亲阿弟为他抵罪了。”
苏吟一听这话,眸中瞬间盈上泪意,浑身冷到几欲发抖:“阿兄……”
宁知澈置若罔闻,握住苏吟的手,将那包药粉放在她手心,轻轻笑了笑:“三年前苏姑娘毒杀朕时未曾有过丝毫心软犹豫,所以明日苏姑娘应也不会对谢骥心软,是不是?”
第29章 生辰
掌心中的那枚小小纸包仿若有千斤重, 压得苏吟险些喘不过气。
她怔怔抬眼,望入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就在昨日,这双眼睛里还盛满了爱意, 此刻却静如死水、无波无澜, 像是连恨也不剩了。
许是少时宁知澈实在待她太好太温柔, 又许是即便他重逢之初嘴上说着恨自己,时常冷嘲热讽,但却句句不离过往旧事,表面报复逼迫实则步步忍让,所以直到如今他们二人之间最后一丝旧情也被消磨,宁知澈连恨她都懒得再恨, 不再心慈手软, 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眼前之人是手掌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国君。
手中那包毒粉似在发烫,像是要将她掌心灼出一个洞来。苏吟白着脸抓住宁知澈的衣袖:“子湛……”
“松手。”宁知澈靠坐在象征巍巍皇权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上, 身形未动分毫, 淡淡开口, “苏姑娘既已不喜欢朕,日后便别碰朕了, 更别再唤朕子湛,省得既惹朕生厌, 又恶心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