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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皇祖父登基,在朝时呕心沥血辅佐君上, 归隐时也不忘传学于世, 敬献的十道治国良策更是至今仍在沿用, 造福天下百姓。

  如今薛老夫人之事未明,似谢瑾呈这样的昔日能臣, 他不愿冷言申斥,正要开口吩咐女官直接将薛老夫人带走, 便听见一道颤然微怯的嗓音:“献瑜。”

  话音落下,几乎是一瞬间谢瑾呈脸上的寒意便全然融化, 目光移向自己的妻子:“嗯。”

  薛老夫人虽莫名有些怕谢瑾呈,但他到底是自己的丈夫。

  她自幼就有不足之症,连当年圣祖爷身边的神医都断言她活不过三十岁, 若非丈夫舍弃前程辞了官,这些年一面带她游山历水, 哄得她日日欢喜,一面苦心钻研医术,一点点调理她的身子,费劲心思延长她的寿数,她定然活不到今日。

  这男人明明生了副极冷的心肠,却将仅有的温柔全给了她。她不愿谢瑾呈与皇帝硬碰硬,便软言软语同谢瑾呈打着商量:“我久不见太皇太后,也想与娘娘一叙。”

  匆匆赶到的袁蛊医闻言脸色一变,忙在暗处给主君使眼色。

  谢瑾呈却只是垂眸静静看着自己的妻子。

  谢煜当年骂得对,他的确是衣冠禽兽,的确恬不知耻,从薛晚栀十七岁到六十一岁,已强占了弟媳整整四十四年,却犹嫌不够,还想与她携手走到此生尽头,再求来世。

  他试图说服自己,谢煜与薛晚栀只不过是年少相识,他却与薛晚栀相濡以沫四十余年,不仅育有一女,膝下还有孙儿和曾孙。

  这么多年了,薛晚栀即便从前再喜欢谢煜,也该淡了一些,应不至于心里连他半点位置都没有。

  可他却还是怕极了薛晚栀记起一切之后会离开,就像年轻时那样,明明那两年已被他渐渐捂热了心,与他圆了房,亲口说愿意试着与他做真正的夫妻,可一得知谢煜还活着,便毫不犹豫回到了谢煜身边。

  薛老夫人见丈夫沉默不语,念及他的好,舍不得见他难过,小声道:“只是小住而已,至多两三日我便归府。”

  谢瑾呈习惯了事事顺着妻子,从不知多少年前开始就已无法再对她说半个不字,此刻听薛晚栀语气小心翼翼,夹带着丝丝央求,终是对她妥协,静了片刻,开口嗓音艰涩:“那夫人可要记得回来。”

  一句话让薛老夫人不知从何而来的惧意散了些,她不禁一笑:“这是我的家,我自然要回来。”

  只是她需要亲自向这个叫明昭的姑娘确认一番,自己是否当真还曾与别的男人有过孩子。

  谢瑾呈眼眶瞬间发红,抿了抿唇:“好。”

  他看向皇帝,抬袖一礼,恭声道:“那臣妻便叨扰太皇太后了。”

  宁知澈见谢瑾呈退让,神色稍缓:“谢阁老言重了。”

  袁蛊医眼见薛老夫人跟着皇帝和苏吟离府,待随谢瑾呈回到正屋,急得忍不住开口:“主君,您怎能让老夫人入宫呢!休说太医院里全是国手,只要陛下和苏氏女向老夫人细说来龙去脉,当年之事便瞒不住了!”

  “蛊虫已种了四十余年,本就已不中用了,她记起谢煜也是迟早的事。”谢瑾呈漠然道,“何况此事既是惊动了皇帝,就绝无可能再瞒过去了,血襟司又不是吃干饭的。”

  袁蛊医也知瞒不过去。

  当年主君既已决意夺妻,就不该救下谢煜将军。

  既已决意给老夫人下蛊瞒她一世,就不该让老夫人生下那个孩子。

  既已查出那苏吟是谢煜将军的孙女,就不该只作不知,而是斩草除根。

  既知蛊虫会老去,就该尽早再种一只新蛊,让老夫人永无记起来的可能。

  主君一向明智擅断,行事果决从不留后患,却独独在老夫人的事上处处心慈手软。

  袁蛊医叹道:“好在咱们府上有丹书铁券,您对圣祖爷又有从龙辅佐之功,在朝中又有许多得意门生,陛下纵是要问罪,想来也不会对您如何。”

  谢瑾呈神色淡然:“圣祖爷光风霁月、仁德公正,绝不会包庇于我,我亦不愿损了圣祖爷的贤名。”

  “丹书铁券保的是族中蒙冤子孙,我是行恶事食恶果,无颜动用。”

  “至于我的门生,我教他们为官清正,行事磊落,他们若不问是非黑白为我求情,那便不配拿朝廷俸禄了。”

  不过一死而已,他骗了夫人一世,合该受死。

  谢瑾呈忽地抬眸看向放在小案上的绣绷,上面那只鹤只差一只脚便绣完了。

  袁蛊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嘴角抽了抽。

  老夫人不擅女工,绣艺拙劣至极却不自知,能将两条腿的仙鹤绣得像只四条腿的犬,若非主君芝兰玉树、身姿颀长,无论穿什么都好看,不然当真见不得人了。

  谢瑾呈恍惚一瞬,耳边犹似还能听到妻子含笑的嗓音:“这是我的家,我自然要回来。”

  她若记起一切,当真还会愿意回来吗?

  *

  待御驾回宫时夜已深了,宁知澈命人将薛老夫人安置在芷兰殿,温声劝薛老夫人早些安歇,那些事明日再谈。

  薛老夫人原想同苏吟睡一宿,但看见皇帝那双墨眸都快黏在苏吟身上了,便默默把话咽了回去,识趣地应声告退。

  苏吟送薛老夫人去芷兰殿,服侍老人家洗漱上榻,守着薛老夫人阖眼入眠过后才回到紫宸殿。

  宁知澈已等了她半个多时辰,见她回来,眉头顿时舒展了些:“朕还以为你今夜要歇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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