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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原也是这家的生活常态,妻子听完并不觉得诧异,便也应了,再去瞧过儿女之后,熄灯睡下。

  到第二日清晨,不见丈夫的身影,这时候妻子也没有多想,然而一直到晚上,都不见丈夫从画室里出来,妻子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推开门进去一瞧,画家已经死了。

  因是盛年而亡,实在突然,里正依据制度,找了仵作来验尸。

  画家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仵作勘验之后,排除了谋杀的可能,断定这是心疾亦或者脑疾之类的急病,简单宽抚这家人几句,让他们着手开始准备丧事。

  这时候,还没人觉得不对劲。

  哪知道第二天,城内又发生了一起类似的事件。

  一个年轻的渔娘被父亲发现死在了家里,身上同样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没过多久,就发生了第三起、第四起……

  一时间人心惶惶,整个东都城都笼罩在了阴森的恐惧和死亡的羽翼之下。

  有人说,是东都城里来了一头食人魂魄的怪兽。

  也有人说,这是一种古怪的瘟疫。

  还有人说,这是上天降灾……

  东都留守令人去查,然而这案子没头没尾,即便有心调差,一时之间,竟也无从下手。

  既不存在凶器,也不存在一个杀人的凶手,东都留守顶着压力,叫仵作解剖了几具尸体,却没能从中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一连两个月,东都城里死了近百人,外逃的百姓一天多过一天。

  东都留守无计可施,只能上疏神都请罪,同时也是求援,这才有了后边中书令卢梦卿压阵,京兆少尹乔翎同行,作为钦差,奔赴东都查案的事情。

  ……

  九九听卢梦卿说了事情首尾,由衷地道:“这个案子,真的是太奇怪了……”

  她问卢梦卿:“乔翎有去看过死去的那些人吗,她有说那些人是为何而死的吗?”

  “她跟白大夫一起去看过——哦,白大夫是京兆府的临时吏员,名叫白应。”

  卢梦卿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他们两人得出了共同的结论。并非东都城的仵作验尸的时候有所疏忽,而是那些亡者的确身无伤痕,也没有中毒,他们的身体是健康的,或有病痛,但也绝不至死。”

  “那些人之所以死去,是因为他们的魂魄死了,肢体无主,所以紧跟着死去。”

  九九听得震动不已。

  那边卢梦卿环视周遭,终于抛出了最后一个结论:“我觉得,那些死去的人,或许也曾经来到过我们如今所在的东都城。”

  “同样,如若我们找不到离开的方式,或许终有一日,也会如同他们一样,毫无征兆地倒地死去。”

  ……

  这边姐弟俩边吃边走边聊,荣学士那边儿,雷夫人也悄声问亲家:“是从前寄居万家的那位小娘子?”

  她有听女儿提起过先前弘文馆内的那场风波,对于后来英国公府和万家的那两场风波,也有所耳闻。

  荣学士微微颔首,并没有对此点评什么。

  雷夫人也没再说。

  后边堂中,荣学士的丈夫、大理寺的费少卿正在跟亲家雷尚书推杯换盏,见妻子回来,脸上神色颇有释然,便了然笑道:“现下尽可以放心了吧?”

  荣学士笑着点了点头:“是呀。”

  坐下去之后才想起来怀里还抱着一副卷轴,又怕九九是叫人坑了,推手展开一点,瞧见右手边的题字,不觉得眉头微抬,面露讶然。

  荣学士的脸庞叫堂内的烛火映亮了,捎带着那双眼睛,也是明光逼人。

  她叫丈夫提着卷轴一头:“小心些,展开瞧瞧!”

  费少卿有所会意,伸手持着,夫妻俩徐徐将这幅卷轴展开,主宾四人凑上前去,端详清楚之后,竟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寂。

  最后打破了寂静是居然是雷尚书!

  “哎呀!”

  他慌乱起身,急急忙忙,撞翻了面前杯碟:“潇洒雄浑,力透纸背——这是卢兄的字啊!”

  “他人在哪儿?我先前数次往道观中去拜访,观主说他一直都没回去!”

  荣学士与丈夫对视一眼,皆觉讶异:“谁?!”

  雷尚书唯恐桌上杯碟污了那幅字画,赶忙把荣学士跟前的菜肴盘碟往桌子当中推了推,再低头凝神端详几眼,复又击案道:“不错,正是卢兄的字迹无疑!”

  他告诉两位亲家:“我日前往城外道观避暑,不曾想竟遇见了一位才高八斗的隐者,通晓古今,言辞旷达,实在为之心折。”

  “上一旬休沐再去,却已经不见踪影,此后我日日都往观中去寻,却是杳无踪迹,没曾想竟在此地见到了他的字画……”

  荣学士不想其中竟然还有这段缘法,着实一惊,再低头端详几眼,不由得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从未听闻此等奇人,今日观其字画,自愧弗如……”

  雷夫人却说:“他姓卢?”

  这是高皇帝功臣、长平侯府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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