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相

  萧扬欢上前几步,将轻柔的如一团云一样的襁褓抱起,温柔的哄着,似乎真的就是喜欢这个孩子,在抚慰她的不安。

  但张顺仪却早就浑身颤抖如筛糠,瘫软在床上,手却向襁褓方向,明明用尽全力嘶吼,声音低的如同呢喃,自在内殿中有丝丝回响,“蕊儿,蕊儿,把她还给我!”

  好一会儿后,孩子终于不哭了。萧扬欢却并没有将她放回床榻的意思,而是一直抱着,就这样仔细的看着,“这眉眼瞧着不像皇祖父,这鼻子也不像,这嘴倒是有些相似,只是皇祖父的嘴要薄些,脸型也不像。”

  “你想怎么样!”一直绷着的张顺仪,终于承受不住失声哭出来,“你不要伤害她,你不要伤害她,她还是个孩子!”

  萧扬欢抱着锦被的手微微捏紧,眼中掩盖的极好的沉寂下,中有一道缝隙,慢慢撕裂开,里面迸射出一股焚烧一切的怒火,统统向张顺仪掷去。她居高临下的盯着地上的张顺仪,声音里是满满的恨意,“孩子?这个时候你想起她是个孩子,想要唤醒别人的良知。你呢,你的良知哪儿去了?我母妃都快临盆了,你记不得她是妇孺了?阿平呢,他不是孩子?阿芙呢,她不是孩子?你有不伤害他们么?”

  说到最后,萧扬欢几近失声,饮恨按下胸中滔天怒火。她的父母,一个为了自证清白,撞柱而亡,一个为了保全儿女,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带着担忧和无奈,就这样丧命在别人手中。

  张顺仪现在痛了,难受了,还能求求别人放过!

  那她呢,就算她拜遍诸天神佛,舍尽一切,都不会再听到父母喊她一声!她的苦和痛,谁来偿还?

  张顺仪挣扎着想从穿榻上起来,却不小心滚到地摊上,她连滚带爬的想要靠近萧扬欢,却又害怕。“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贪慕荣华,是我心里阴暗丛生,见不得别人好。汝安公主,你是嫡孙公主,是南楚唯一的孙字辈的公主,你身份尊贵,她如何都不能和比比较,放过她吧!”

  萧扬欢对她所言,并不理睬,而是看着她白色绸裤上渐渐染成迟暮晚霞色,忽而冷笑,“是谁指使你的,德妃?”

  张顺仪的手慢慢垂下,没有再试图扒拉萧扬欢,殿中沉静不少。

  “或者立政殿的那位?”

  张顺仪被这短短几个字炸的面色大变,眼里的惊恐都随着眼泪泄露了。

  “真的是她啊!”萧扬欢那声叹息里有着意料之中的味道。

  张顺仪双目圆睁,什么都不敢说。

  萧扬欢柳眉向上挑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然后转身对外喊道,“来人,七公主饿了,送她去奶娘处!”

  张顺仪自是不肯,想要阻拦。

  “嘘!别吵,我不想迁怒稚子!”萧扬欢伸出手抵在了自己的唇边,模样娇俏又可人。

  可是落在张顺仪眼中,却形同罗刹,摄魄心神。

  谷秋一直守在门口,听见喊声,推门而进,对躺在地上的张顺仪丝毫不睬,径自走到萧扬欢身边来,将七公主抱走。

  临出门的时候,听到萧扬欢在身后喊道,“让宋贵嫔遣人进来伺候张顺仪,好歹是妃嫔,不能慢待了才是!”

  谷秋应声而出。

  片刻后,嬷嬷进来,将张顺仪抱到榻上,又端了药来。

  看到那白色瓷碗里,黑沉沉的汤药,张顺仪面有郁色。

  “不喝,你必死无疑;喝了,好歹能撑些日子!”萧扬欢在软榻上,细细摩挲着海棠玉佩上的纹路。

  这话似乎点醒了张顺仪,她将药碗推开,伺候的嬷嬷见状,也不多劝,撤走药碗,端来一碗参汤。这次张顺仪没有在拒绝,而是喝了下去。

  萧扬欢笑了笑,没看出来,这位倒是个狠人。

  待嬷嬷走后,张顺仪似乎累积了,也是明白了,神色安定许多。

  “我进宫是因为宋家想要为表姐寻求一个能生养孩子的年轻女子,张家需要一个攀附宋家的机会。而我的年纪正好合适,即便我已经定亲了。”

  “他们为我退了亲,递了牌子,入选进宫,伺候一个比我爹年纪都大的人。我哪里愿意,不愿同别人争夺,表姐似乎明白,从不多说什么。”

  “直到我怀孕后,有一日一位年长的嬷嬷找到了我,她只说了一个名字,我就知道完了!报应来了,宋家和张家所有人的报应来了!”

  “我不敢声张,甚至不敢告诉表姐,我偷偷的去问,最终才知道他在宫里做了侍卫,守在太和殿一带。也是他模样好,人又机灵,也不会分到别处。”

  “后来,那嬷嬷便开始以宋家和张家为要挟,逼我替他们做事,我想过一死了之,死了多好,干净又清净,谁也不牵扯谁。”

  “可那儿那么容易!她来了,我想不通,她为何这样做,我问她,十月怀胎所生,竟然能狠得下心来这样做。”

  “我记着她说话时,微微仰着头,神色很悲伤,眼睛直直的看着远边的云彩。她说,养育了二十几年,点滴都记着。但凡有点办法,谁又能真的狠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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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谁又能真的狠得下心去?当事情来得时候,谁都能狠的心去!毕竟良知这种东西,最不值钱!”

  “她从未逼我做什么,只是给我选择,两个里面选一个。可是我哪儿有的选,我父母年迈,兄长姐姐都成家立业,儿女接连出世,弟妹年弱。唯有一步步按着她意思走。”

  内殿里灯火摇曳不止,忽明忽暗,殿内说话的声断断续续,直到最后寂静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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