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扭曲

  李崇润彻夜在书房议事,天亮时才结束。

  缨徽端着羹汤站在回廊尽处。

  她见到一个白须苒苒的老者先从里面出来。

  身着圆领襴袍,气度高贵。

  身后几个年轻些的郎君。

  有穿褒衣博带的,有穿箭袖櫜鞬服的。

  一瞬散去,朝阳顺着柳梢爬上来。

  初晖洒向庭院时,整座宅邸又恢复了门可罗雀的宁静。

  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裴九思将缨徽引了进去。

  李崇润还穿昨日的春衫。

  坐书案后,以手抚额,合眼小憩。

  裴九思上前轻晃了晃他。

  他睁开眼,见到缨徽。

  哑声问:“你怎么来了?”

  许是太过劳累,恹恹的。

  面容上的冰锐棱角也柔和了许多。

  好像变回了从前那个温柔无害的俊秀郎君。

  缨徽一时有些心软,放轻了声音:“你总不回去,我担心你。”

  李崇润轻勾了勾唇角,朝她伸出手。

  缨徽过去,坐在他怀中。

  将盛放鱼羹的瓷盅盖子打开。

  鲜香的热气迎面扑来。

  李崇润搂着她撒娇:“阿姐,你喂我吧。”

  缨徽依言拿起瓷勺。

  日光初升,从茜纱窗渗进来。

  落到两人身上斑驳树影。

  已想不起,两人有多久没这么平和度日了。

  不禁想起从前在都督府相依为命的日子。

  那时两人都弱小,相互靠着取暖。

  难得也能说几句知心话。

  不时流露出脆弱,从对方身上攫取温暖。

  如今,李崇润烈火烹油似的平步青云。

  两人之间却像隔了层什么,日益疏离。

  缨徽顿悟。

  原来想要离开时才会平和。

  不然她总是要怨恨。

  怨恨他的禁锢。

  怨恨他一边对她狠,一边又时不时闪现脉脉温情。

  也许从很久很久以前,李崇润就该放她走了。

  让这段关系停留在最温馨的时候。

  好过日后走至面目狰狞的歧途。

  她一时失神。

  李崇润就着她送过来的瓷勺,轻轻咬了一下她的手背。

  缨徽略微吃痛,回过神来。

  愕然看向李崇润。

  他幽怨地说:“你在我的身边总是不专心,我猜不出你整天在想些什么。”

  美好果然短暂,那附骨吸髓的掌控欲又来了。

  缨徽偏开头,不说话。

  李崇润缠了上来,咬她的喉咙。

  黏糊糊地问:“阿姐有秘密了?”

  缨徽道:“七郎,你一夜未眠,还是先沐浴,再安寝吧。”

  她抛出了诱惑,李崇润果然上钩。

  不再追问。

  两人在浴房里洗了两个时辰,才湿漉漉地出来。

  李崇润没有睡多久便起来,因为今日有客。

  来者是镇武将军王玄庄。

  也就是王鸳宁的兄长。

  王玄庄受西京差遣扎营定州,不能擅离职守。

  此番是秘密前来。

  李崇润在寝阁见他。

  外袍轻拢,松散的发髻还在滴水。

  王玄庄身材健硕,乔装而来。

  裹着粗布短扎。

  阔面浓眉,不怒自威。

  他问:“鸳宁来闹过了吧?”

  冒险过府,却先谈私事。

  李崇润不甚在意:“也不算闹,姑娘一时别不过劲儿而已,还是知道分寸的。”

  王玄庄看向他,“你们也算接触过了,你可中意她?”

  李崇润拨弄毫笔的手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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