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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徒生怕行差踏错。
想起那隋王世子,身高八尺有余,满身凛冽气度,他腿脚发抖,还好看起来他似乎不在。
又想起那世子妃,待会儿要号他的脉,指腹要挨上他细软的手腕,略碰下皮都会泛红……
小学徒给自己强行截住,可不敢再想了。
庭院清寂。
成安蹲在庭院一角,很是挑拣地打量,觉得这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学徒,能否胜任给世子妃看诊,颇有待考量。
成安反正不太满意。
世子妃值得最好的。
他于是更加警惕又小心,生怕那小学徒出错,又怕少问了什么,耽误世子妃的病情。
等到白照影醒转,他方才将人领进屋里,眼睛像尺子,紧盯小学徒迈出的每一步,把那小学徒看得浑身更发毛了,脚底打滑,踉跄地摔到白照影床下。
药箱里瓶瓶罐罐骨碌满地……
吓得白照影连忙坐起来,让成安跟茸茸扶人。
小学徒更是惊骇万分,趴着不敢起:“惊扰贵人!罪该万死,世子妃恕罪!世子妃恕罪!”
世子妃友好地递过去腕子:“你看,你舍身试探,看我会不会吓昏,小大夫医者仁心,着实令人感动。”
小学徒却是被世子妃开脱之后,再也不敢对世子妃胡思乱想。
他指尖发颤,心里涌起股热流。
小学徒恭敬虔诚地搭上白照影的脉管,闭眼诊治片刻,感受脉搏隐隐透着股生机的跳动。
小学徒语气喜悦:“世子妃,太好了!师父说过,‘脉象有胃、有根、有神,气血充足,生气旺盛’,能诊出这些,就说明您身体越来越好,神魂不稳之症,算是康复了!”
他话音方落,南屋有极短暂的安静。
似有股无形的喜悦,徐徐流进白照影心田。
比起前世年纪轻轻死于病痛,这辈子即使折损了双眼睛,但他其他地方都是健康的。
他能完全康复,也意味着他跟原主白照影,已然完全重合。
他将此生生活在古代。
白照影于喜悦之余,又有些描述不清的期待或者惶恐。
正消化自己的情绪,白照影从平躺变成侧身,面对那小学徒道:“小大夫,你看我这眼睛还有治吗?”
“有。师父说过,想加快您眼睛康复,有个偏门法子,继承这法子的人还在寻觅当中。”
白照影信心又提了几分,很满意就诊结果。
成安却很不放心。
因为那药庐小学徒,张口闭口离不开“师父”,嘴上没毛,实在让人觉得他办事不牢。
成安连陈老大夫都敢质疑,更别提药庐的小徒弟。
索性连忙在旁边问道:“就无须开点巩固的药嘛?”
小学徒愣了。
再度直觉这种高门大户,就是有钱吃饱了撑的,别人开药避之不及,他们居然想喝药。
小学徒连忙摆手:“不不不,不必了,是药三分毒,多喝反而不美。”
白照影有预感,某种熟悉的场景即将重现,连忙同时在被子里摇头:“不必了,不喝了。”况且这回失明根本没办法倒。
这两人一唱一和地拒绝用药。
偏偏成安轴起来,生怕是大夫学艺不精,世子妃趁机躲避喝药,唯恐耽误世子妃看起来很有好转的病情。
成安急道:“那你总得开个方子!好让我知晓,万一你诊得不准,我该怎么救急吧!”
成安全是出于好意,只想多为世子妃考虑,没有故意伤害谁的意思。
但药庐小学徒也是个年轻人,两个少年对上,谁也不服气谁。
药庐小学徒反应过来,知道成安没瞧上自己的医术,故意出难题试探,登时也气得不轻。
小学徒涨红着脸道:“诊……诊脉,诊脉乃是医道中最基础的一项,疑难杂症不好诊断,在下承认学艺不精。可诊个平安脉,判断人的身体情况,这我要是诊不准,便不必从医了!”
小学徒话里带气。
成安虽有惭愧,但也不肯让步,梗着脖子不说话。
南屋似有两只倔驴头顶着头。
白照影实在觉得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奇怪,轻笑一声,笑得很不厚道。
两头倔驴听见世子妃发声,连忙歇兵。
毕竟隋王府是患者,小学徒是医者,小学徒决定先让成安一头,但也不开方子。
他发话保证,字字句句像砸下颗钉:“——我以我师父,还有我们安泰药庐的名声发誓,给世子妃诊脉绝对精准!”
“不论是世子的病症,还是世子妃的神魂不牢,说痊愈就是痊愈了,断没有复发的道理!”
“……”
小学徒气哼哼地还在指天誓日。
白照影已经凝住了,好像突然听出这话无意揭穿了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