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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的无字碑耳语。

  头顶的悬铃树果随着冬风的推搡互相碰撞,发出沉闷而轻微的声响,仿佛月亮沉入水中的咕咚声。赵明州抬起头,看向那片被树果分割点缀的碧蓝晴空。“呼啦啦——”恰在这一瞬,无数白鸟急掠过头顶,撞碎了漫天的阳光。赵明州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眼皮上隐隐透出的斑驳光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从山下赶来的朱由榔,便看见了这样一番场景。

  那个扎在他心口的女子,盘腿坐在一株落尽了叶片的悬铃木下,微微闭着眼睛。太阳的光华似乎格外偏爱她,将她整个人照得通亮,如同一个白瓷铸成的影子。

  朱由榔心头狠狠一震,继而一种钝痛弥漫开来。

  在这一瞬他涌起一种荒谬至极的想法,那便是用自己去换那坟茔中的男子,亦心甘情愿。

  他就那样呆立着,望着他不敢求之人,而那不敢求之人,望着她不能见之人。

  良久,朱由榔走上前,将身上的大氅解下,轻手轻脚地披在赵明州的背上。

  “你来了……”赵明州如大梦初醒,转头看向朱由榔。

  朱由榔微微颔首,沉默而恭顺地坐在赵明州的身边。时间似乎慢了下来,在无限的等待和守望中拉扯成细长的线,又将二人紧紧包裹成孤独的茧。他们就那样坐着,呼吸相闻,却没有再对望一眼。

  由朱由榔带来的宁静而安心的氛围,最终被急匆匆赶来通传的李攀打破了。

  “将军!将——圣上。”李攀了解赵明州,知道她一定会来祭奠华夏,可她却万没想到朱由榔也在,赶紧恭谨下拜。

  朱由榔站了起来,伸手去扶一旁的赵明州。

  若说起身体素质,赵明州比手无缚鸡之力的朱由榔不知强上多少倍,她完全能够轻松地自己站起来。可看着朱由榔伸过来的胳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扶了上去。

  “将军,那个孔四贞到了,她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将军!”

  最早发现孔四贞的,依旧是李攀,就仿佛二人的命运之间有着隐隐的联系,无论如何躲避都难解难分。

  那时,李攀正带着一队人马在肇庆城的外围巡逻,北伐在即,没有人敢掉以轻心。而这时,城外的荒原上出现了一匹瘦弱得打晃的小马,它的背上隐约驮着一个趴伏的人影。

  巡逻队立时警醒起来,列好阵型缓缓向着小马靠近。

  紧跟在李攀身后的小女兵突然“咦”了一声,低声提示道:“将军,这小马有些眼熟呢!”

  李攀也开始打量那匹小马驹,但很快,她的视线就被马背上驮着的人吸引了。曾经漂亮的圆脸此刻塌了下去,在颧骨和下颌之间形成深深的凹陷。不服输的圆眼睛紧紧闭着,在昏迷中依然蹙着眉心。

  不是孔四贞又是何人?

  李攀心头一紧,也不再死守阵型,策马而出,转瞬间便赶到了孔四贞的面前。

  小马见到了熟面孔,悲怆地嘶鸣了一声,再也没了力气,两条前腿晃了晃便跪了下去。马背形成一道滑梯,让摇摇欲坠的孔四贞顺势滑入了李攀的怀里。

  李攀双臂用力抱起昏迷的女孩儿,却惊觉自己用的力气过大了,女孩儿轻得仿佛一片飘零的羽毛。

  “喂,孔四贞!”李攀凑近她的耳畔,大声喊道,“你还好吗!”

  女孩儿苍白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一条缝隙。

  “李——攀——”

  哪怕声音喑哑,她依旧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清军……清军要来了……”她拼劲最后的力气吐出了这样几个字。

  第146章 江口沉银(二十一)北伐,箭在弦上!……

  孔四贞的梦里尽是光怪陆离的鬼影,那些无头的如同蠹虫般在地面上蠕动的影子,逐渐聚合凝结,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在那赤红色的地狱里,她看到了许多人。有自己始终愁眉不展的母亲,有那个嚣张跋扈的姨娘,还有那个叫李攀的男人,他被火海灼烧得露出了森森白骨,而那惨白的肋骨上绑缚着一名女婴。

  一种拔地而起的恐惧穿胸而入,孔四贞惊惧交加,呆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鬼影向自己飞掠而来。在姨娘无头的躯体冲到面前时,孔四贞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除了转瞬消散的彻骨寒凉外,鬼影并没有对孔四贞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相反,他们用尽残存的意识在与她擦肩而过的一瞬向她大喊——

  快跑啊!快跑啊!

  孔四贞仓皇四顾,在火海中绝望地寻找着。

  跑去哪里?我应该跑去哪里?

  鬼影们没有回答,只是给她留下数道苍白的背影。

  当孔四贞转过身来,望向鬼影跑来的方向时,她终于得到了心里想要的答案。

  她看到一支军队,正蹈火而来!高高擎起的军旗上插着已化作枯骨的头颅,所有的士兵都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孔四贞早已辨别不清,那些黑色铠甲中包裹着的究竟是人类的躯体,还是邪恶的魂灵。而走在军队正前方的将军,正是她的父亲——孔有德。

  在看清父亲麻木冷酷的面容的同时,孔四贞猛地坐起身来,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地哀嚎。

  她满头大汗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身边围了一圈人,最先注意到的还是那个死对头李攀,紧接着是曾经被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小女兵,再然后就是一个长相平平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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