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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陵游的眼眶泛红,喉咙干涩,拒绝的话语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彤华似有厌倦之色地错开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她的使官围绕着她,守护在她的四面八方,每一道气息和目光都可以被她轻易捕捉感应。

  只要她愿意,心声也同样。

  那些忠心的、不忠的,全都混杂在一起,再被她清清楚楚地分开。

  他们都在看着她,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彤华回过头看着陵游,他的情绪已经冲到最前,顾不得别的什么,所以此时,也不是她再与他多言的好时机。

  她微微顿了顿,将手腕一转,别开了他握住她的那只手,抽离之前,手下却用了些力,反在他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

  她一瞬间便松开了他的手,只口中冷漠道:“你既为他鸣不平,今日之后,我等着你来为他索命。”

  陵游见她如此决绝抽离,听她只甩下这样泾渭分明的一句话,心里的委屈和难过愈发翻涌。她好像可以毫不犹豫地割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以就此轻松翻过。

  他执拗地发问:“从前……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他终于看清,她是想要迫不及待地逃离从前,但他仍旧困在过去,还盼望着她也不要遗忘。

  可她没有满足他这一点微薄的希望。

  她站在在清晨微寒里回答他道:“不过是少年相识一场而已。”

  所以,也不过只是比旁人难忘一些,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

  彤华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屈膝,向他颔首行了一礼:“这些年,多谢照顾。”

  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就此走远。

  周遭使官现身,站在四面八方向他沉默着行礼,敬谢他在璇玑宫的这许多年,而后全部果决转身,纷纷追随彤华而去。

  陵游孤身站在原地,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山间林木萧萧,风声过耳,终究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第76章 无相 他口吻微微无奈,如此温柔地唤她……

  陵游低着头,发尾扫到脸颊,目光下落,看到了地上那截细细的发辫。

  他在大荒的时候,就不喜欢别人碰他的鬃毛,即便是恂奇与他打闹也不行,他非要把恂奇按在地上痛殴几下才罢休。平日里化成人身,他就随便拿发带扎个马尾,别人也不说他什么。

  等到了定世洲,他依旧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头发,可定世洲到底讲究形容,他戴玉冠不趁手,气得直接把冠砸了。

  那时候那冠砸在正要进门的彤华脚边,吓了她一大跳,他慌忙凑过去给她赔不是。

  后来她便让内廷给他制了各式各样的精美发带来。他束高了长发,干练又利落,还有旁人都比不得的俊俏之色。

  她是唯一一个能动他头发的人。

  他发间那几条细细的辫子,就是彤华无聊的时候抓他头发编的。他散发时就解了,她闲着无聊自会来抓着玩儿,这还是头一回,他没解,发却散了。

  陵游躬身将发辫拾起来,随手插在腰带里,而后又拿起长剑,在地上挖起坑来。他没有用法力,费了好久的工夫,才挖出一个足以埋下火眼轮回兽的大坑。

  他埋葬了它,然后再抹去了坟茔的痕迹。

  许多年前,他离开大荒神洲,含着泪在夜色里与恂奇拜别。恂奇紧紧抱住他,嗓音微哑,低声同他道:“小游,以后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而不是,小游,以后在外面,若是受了委屈,就回家来找我。

  火眼轮回兽在禁海之滨埋着头阖着眼,陵游不知它是真睡还是装睡,那时却希望没人看到他偷偷抹掉的眼泪。

  他不知道在自己转身离开后,火眼轮回兽站在了恂奇的身边,一起目送着他远走他乡。

  他这一走,即是永远。他们都心知肚明,来日方长,也许来日不会再相见了。

  如此过去很多年,大荒死战之后,他的族人没了,家也没了,河流干涸,树木枯死。大荒神洲地处极西,土地因为失去水源而被落日彻底晒干,成了一片死地。

  地势在失水的原因下开始倾覆,禁海吞没了大半个大荒神洲,之后这一千八百年里,早已彻底沉没。

  他们彻底成了在外漂泊无家可归的孤人,守疆的巨兽内丹被剖,再也不能轮回重生,甚至无法被埋葬在故土之上。

  陵游埋了火眼轮回兽,又去埋出野。他是狮子,凶狠惯了,一直不大喜欢猫。出野自打出现就不受他的喜欢,每每变成个少年模样蹭到彤华怀里撒娇撒痴,他便气上眉梢,提着剑喊他:“我看你是想死了。”

  今日出野死在了这里。

  陵游有些迟钝的麻木。在今日之前,他完全不知道出野居然与步孚尹有过联系,甚至直到现在,他都想不通他们有过怎样的交集。

  出野不过是个几百岁的小妖,可步孚尹已经死去太久。

  但他不再去想了。

  他在这一刻才散去了昔年里对出野的芥蒂,步孚尹的名字终于还是将他们串联在了一起,仿佛冥冥之中他们也有了一分相同的联系。

  陵游艰难地辨别着方向,走下山去,从蒙山下流淌不绝的淇水之中捞了两条鱼上来,又重新向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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