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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又慢慢走了回来。她站在他面前,见他就这么半躺着抬头看她,便伸出手指勾了勾,叫他起来。

  他停了下,忽然露着尖牙笑了笑:“行,我受累,起来听听。”

  他撑着树站起来,拍了拍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尘,道:“姑娘说罢。”

  彤华压低了声音,问道:“有长生骨吗?”

  这下他脸上的笑消失了。

  他退后了一步,十分明显又仔细地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而后道:“确实是个难得的宝贝。”

  他琢磨了一下,道:“能换,得拿最破的破烂来换。”

  彤华道:“好说。”

  于是他点点头,十分利索地将那破木板拎起来夹在胳膊底下,转过身去:“姑娘跟我来取罢。”

  他大咧咧地甩着袖子走在前头,路越走越荒凉,最后到了一个极破败的小道里,黑漆漆的,推开了一道破门。

  他十分诚恳地用袖子掸了掸门上的蛛网:“姑娘请罢。”

  纯肆明显有点不大乐意进去了,无声提醒了一下彤华,彤华倒是无所谓,跟在他的后面迈步走了进去。

  这门推开以后,里面的房间极窄,只是站在里头,就能感觉可以碰到两边的墙壁,好像宽度只允许一个人站着。

  那鬼先进去,把葫芦放在地上,手里打了个响指,一簇幽蓝色的鬼火窜上了葫芦顶端,仿佛一盏鬼灯似的,这才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房间是真的小,左右不过一个人的宽度,长短恐怕也只够他一个人刚刚睡下。如彤华这样稍高挑些的女子,进去身子都站不直,难怪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

  纯肆跟了进来,门自动“啪”得关上。

  这鬼就席地而坐,只有面前的葫芦幽暗地照亮他。他伸手指了指他面前,道:“没有椅子,不好招待,姑娘凑合坐罢。”

  彤华没坐,口中道:“算了罢,我这辈子没坐过棺材,怪得很。”

  这下纯肆才反应过来——这个模样,可不就是个棺材吗!

  那鬼道:“不坐也行,就是矮得很,姑娘站着不舒服。”

  彤华抬起手,隔着斗篷抵上头顶的墙板。纯肆原以为她是要将空间推高,却不料彤华下一刻手向下一带,这顶板立刻低矮了许多。

  彤华顺势坐下了,顶板就抵在她的头顶。

  她是坐在空气上,仍旧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这鬼抬头看见了,非常诚恳地叹道:“又小了……真是谢谢姑娘了。那个玩意儿,我就勉强当破烂收了。”

  彤华说“行啊”,而后将一株鬼藤草取了出来,扔到了他怀里。

  他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地瞧了瞧,唉声叹气道:“嘶,我还是觉得亏了。虽然姑娘你帮我缩小了我家,但是这玩意儿的确算不上什么烂破烂,我是真的做亏生意了。”

  彤华道:“不是白给你的,是有话问你。”

  这鬼道:“不能问。方才在外头谈价钱,你也没说要问我话,没有这样强买强卖的道理。”

  彤华道:“不难,我还你个宝贝,把价钱扯平就是了。”

  这鬼道:“不成,我不要宝贝。”

  彤华笑道:“你不要宝贝,是因为天下之大,几乎什么宝贝你这都有。但我给你的宝贝,是你没有的东西。你没有的宝贝,和你没有的破烂,是一样珍贵的东西。你考虑考虑呢?”

  这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有道理!那姑娘问我罢!”

  纯肆看得瞠目结舌。

  她虽然来时已经有所准备,但当真遇到了把宝贝当破烂、把破烂当宝贝的,还是有些震惊。

  彤华目的达成,于是切入正题,问他道:“人间还有没有鬼藤草?”

  他怔了怔,答道:“姑娘问我这个?不是浪费吗?”

  彤华问道:“如何浪费?”

  这鬼道:“姑娘明知道问题的答案,却还要来问我。我知道鬼界的事情,你却问我人间的事情。”

  彤华道:“鬼藤草也是鬼界的东西,你只管答。”

  这鬼撇了撇嘴,道:“没了。”

  彤华问道:“怎么没的?”

  这鬼不满道:“你都问完了,我还多送了你一个问题,怎么还问?”

  原来“如何浪费”也能算是个问题。

  彤华道:“你告诉我,我走的时候大发慈悲,将你这棺材屋再缩小些,叫你爬进来都费劲。”

  “成交!”

  他立刻答应了,仔仔细细地回答了她:“人间的最后两株鬼藤草,是姑娘眼皮子底下没的。一株被活尸吃了,另一株被活死人吃了。所以,没了。”

  彤华点点头道:“还算正确。”

  这鬼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的这桩生意谈完了?可以下一项了吗?长生骨长生骨,我想谈长生骨很久了!”

  彤华偏了偏头:“谈完了,不谈了,告辞。”

  她伸手一推,将房顶倏然推高,足够她挺直背脊站起来,回过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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