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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这倏然之间,此界内光线骤熄,阴翳满布,由那法器所在中心铺展开来,压迫十足地发出山崩地裂的轰隆之声,甚至有落石飞灰,狠狠地砸了下来。

  神器镇山鼎,自创世之初由创世神所铸造的法器之一,由他执掌,传承至今。

  丹诸看到这一幕,先是眉眼舒展,却立刻又严肃地紧绷起来。这种有毁天灭世之能的神器,也要遵循世间的规则,有它必然要存在的缺陷。

  镇山鼎只可开启三次,三次之后便成无用之物,先前它已在神魔之战中开过两次,这一次原是要留给重启的,谁料今日成了如此境况,谷晴则为在此翻盘,不惜祭出最后一次镇山鼎。

  彤华也是有些惊讶的。她原本以为,谷晴则被逼入绝境,却不一定会用,因为这最后一次开鼎,应该要留到战场之上,以便他为自己和夫人赚得最后的立身之本。

  但他居然真的用了。

  他今日万分迫切地要回去寻找自己的夫人,所以一时一刻也等待不得,甚至没有时间思考,他其实尚有其他的办法摆脱陵游。

  彤华眉目一凛,在他抛出镇山鼎的瞬间,便用力将丹诸推开,转身冲向陵游,口中同时大喊道:“回来!”

  陵游听见了。

  但他没回头。

  他知道镇山鼎的厉害,知道自己绝然无法直面开鼎的力量伤害,也万分清楚地知道,鼎开之后,此地几乎无人可以幸免。

  当年战场上镇山鼎开,曾经夷平一处战场,是真的彻底抹杀过一位天生神的。

  彤华的灵囊已失,神体因此破损,体内根本无法存贮神力,这也是她从前必须守在定世洲休养的原因。即便如今她做了神主,用了些手段可以调用希灵氏本源灵脉,以助她在此短暂地唱一出空城计,等鼎开罩世,一切假象都会被倏然剥离。

  他们今天一切行动,建立在谷晴则不会因一时冲动祭出最后一次镇山鼎的前提之下,但事已如此,在镇山鼎冲击之下,彤华必死无疑。

  即便她受天道垂爱,真的侥幸能够在镇山鼎下活下来,此战之后,她便是与地界撕破了脸皮,如果未全长晔之心,她将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陵游脑中思绪万千,在那一瞬间都匆匆滑过脑海,只是尚未得出明确的结论,身体却没有丝毫犹豫,扬起重剑便立即冲向了中门大开的谷晴则。

  还有机会!

  鼎开不在瞬息之间,谷晴则已经受伤,此刻无力防御。只要他能趁此机会除掉谷晴则,镇山鼎不能完全启动、又失了号令之人,便不会能发出应有的效力。

  他就在最近之处,他有能够杀他的速度。

  一切还有机会!

  重剑裂天,自可劈山倒海,又岂惧此刻暗云飞石。陵游坚定无惧地冲了上去,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劈出了自己最为强悍的一剑。

  简子昭持剑立于一旁,没有人顾得上他,没有人在乎他会做什么,他们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彼此的行动,却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他。

  无论是彤华与陵游,亦或者是颂意和今日一起设阵的这几个使官,全部都是彤华的心腹,全部都是自从前便一直跟随到如今的人,全部都是曾与简子昭做过同僚,在月下风中一起喝过酒的交情。

  他曾经也拥有过那般亲密无间的信任,但在他背叛彤华、亦或者更早、在他离开了中枢离开了璇玑宫的时候,他们就和他划清了界线。

  又或者说,是他自己,选择了一条和他们不再相同的道路。

  他的命足够好了。他有那么多个可以重新选择的机会,每一次,只要他选择了彤华,也许都能走到最后。

  但他的命也足够差了。他有着极端的、狼狈的、被人摆弄而无法挣脱的不甘,所以永远也无法低头选择正确的道路。他舍弃了自己的友人,也就等于舍弃了自己苦苦以求的东西,他永远都走不到他的终点。

  简氏仙族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中,却也不算完全捏在他的手中。彤华厌恨着他的背叛和自负,用紫暮和简氏来折磨他,而这是他唯一在意的东西。

  紫暮离开了,最好是此后永远,都自由自在地活着,而不是捏在彤华的手里,继续做一枚随取随用的棋子。

  在这一刻,简子昭突然想,还好他已经背叛彤华了。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还好他们之间,已经不是友人、而是相互厌恨的对象。

  所以既然已经如此,那么他再做什么,都不该再继续悔恨,也不该再会令她失望了。

  他望着面前毫无犹豫为了保护彼此而奔命的彤华与陵游,眼中一定,提着剑走了上去。

  他想起那些年的种种好时光,他们在长辈们睁只眼闭只眼的放纵之下,心惊胆战地将她从规矩森严的内宫里偷偷带出来。

  那夜好月色,好景象,小兰山的风光清丽又秀美,将他们忍耐得极低却又依旧忍不住流泻出来的所有激动和快乐,全都温柔而安静地好好包裹。

  那时候大家在,大家全都在,一个不少,一个也没少。

  他心里念着他们所有人的名字,最后念到了紫暮,念到了陵游,念到了彤华。

  原来少年时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分别,居然被时光世事残忍地拉长了直到今日。

  再见了。

  他在心里说。

  此日之后,音尘永绝。

  他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灰暗的战场,甚至无人看到他突然的上前。他借谷晴则的身体作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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