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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云蕙却笑了,孟云禾和这个五妹妹相处了这么久,这却是头一回看见她笑,她以前和孟云蕙接触并不多,从孟云蕙斥责孟云苓,可以瞧出她是个三观正的好姑娘。但孟云蕙始终有些自命清高,喜好诗书,将自己成日关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孟云禾和她虽为姐妹,但实际上却是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孟云禾始终觉得孟云蕙就像那画里头的人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若不是知晓她心慕着那逝去的探花郎为她这个人增添了一缕绮思,孟云禾倒真觉得她这个五妹妹只住在诗画里了。

  现在孟云蕙的面容已不像之前那般完美无瑕,虽然孟云禾并不清楚其中的经过,但想着孟云蕙脸上的这道伤疤应与那性子骄纵蛮横,心术不正的孟云苓脱不开干系。

  但孟云禾却从孟云蕙这一笑中,看出了些许之前未曾有过的生动。

  “小公爷,你将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并非戏文中所写的那些个痴男怨女,今日前来见你一面,也不过是还我这么些年的一个夙怨,我是羡慕三姐姐,但是三姐姐值得。”孟云蕙转头看向孟云禾,神色认真,“今日我其实是来找三姐姐的,三姐姐,我知晓今日咱们府中发生了大事,请你告知于我,我,想帮助那女子。”

  孟云禾大为震惊,怎么也没想到这才是孟云蕙的目的。

  “你怎么出手帮那女子,你不是太太,你若是帮了,可就将老太太得罪个透了,日后在府中难以容身。”孟云禾劝阻说,“五妹妹,我知晓你心地纯良,见不得那女子受如此大的苦,但太太保证了护那冷香周全,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帮助她的,我是出嫁女,与孟家牵扯不大,而你不一样,你身在孟府之中,还是要顾忌一二的。”

  “谢谢三姐姐的好心。”孟云蕙笑得坦然,“三姐姐,你知晓我当年为何对探花郎念念不忘吗?”

  孟云禾转头看了司鹤霄一眼,心里嘀咕,当着本人的面讨论这种问题真的好吗?

  “并不是我贪慕他的风华,而是我羡慕他能骑在那高头大马上,日后能用自己所学,为这盛世而战。”孟云蕙淡淡笑着说,“三姐姐,往日里我自命清高,看起来从来瞧不上这浊世,其实都是我在假装,我自怨自艾,心想自己从小看了那么多书,见识学问都不输于男子,可是我却不能施展抱负,我只能去瞻仰旁人的风采。所以我记住了那年的探花郎,因为我以为他也同我一样,虽然满腹经纶却被无常的生死永远困在了薄棺之下,所以我拼命读他留存不多的诗,从他的文章里找寻他往日的影子但我现在瞧起来我自己,才知自个儿多么愚蠢。”

  孟云禾嘴唇一动,她明白孟云蕙此时的感受,但瞧着孟云蕙眼中的平和,她还是没有出言打断孟云蕙。

  “我有什么好清高的?我一边怨着命运的不公,说着自己不输于男子,可在我身边,我的堂兄如此欺凌女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畜生,我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孟云蕙站直了身子,“我一直告诉自己,我是有抱负的,不同于那些困于家宅之中的庸脂俗粉,可如今的我还不如她们,她们只是被困在了家宅之中,我却是被困在了自个儿的棋局里。”

  “五妹妹,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虽然不知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你知恩、知报,自己蒙受苦难却依旧心存怜悯。”孟云禾鼓励地看着孟云蕙,“你做的很好,比这世间大多数人都要好。”

  “我可以做的更好,冷香要状告孟锦昱,但她不懂律文,说不定要吃亏。”孟云蕙笑着,“我熟读大盛律条,我可以帮她写状纸,与她并肩而斗。不光是为了冷香自己,我听说孟锦昱那一行人祸害了很多女子,冷香只是站出来的第一个。这世间的女子要遭受各种各样的不公目光,她们不敢站出来,但世间总有公理存在,她们终将会鼓起勇气。我要感谢我脸上的这道伤疤,它割开了我和姨娘,四姐姐的干系,让我再也不必顾忌她们而自己退缩,从今往后,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无关乎我的女子身,也无关乎我出生在谁家,我要用我这么些年读过的书,肚腹中的笔墨,为她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五妹妹。”孟云禾心神激荡,上前一步,握住了孟云蕙的手,“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孟家束缚不了你,你本就应是在天上自由翱翔的鹰,而不是被关于宅院之中的家雀。若是这孟府日后谁敢为难你,你就来国公府找我,我永远愿意收留你。”

  孟云蕙也反握住孟云禾的手,姐妹俩这是第一次长谈,也在这一次中感受到了惺惺相惜、志同道合。

  “你先去接舟哥儿。”孟云禾对司鹤霄说,“我与五妹妹好生说道说道这件事。”

  虽说司鹤霄点点头应承了下来,但孟云禾始终觉得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也不知是不是她看花了眼。

  回去的路上,司语舟也不知在孟云杏和孟锦烨那里受了什么磋磨,居然在马车的颠簸之中靠在孟云禾怀中睡着了,孟云禾揽着司语舟,脑子里却还在想方才的事儿。

  “云禾,你不必太担心,此事我会帮忙周旋的。”还是司鹤霄先开了口,“其实在京城这种事也屡见不鲜,并非没法子解决的。”

  孟云禾转头看向司鹤霄,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司鹤霄否认,“你瞧错了。”

  “方才遇见五妹妹后,你就不开心。”孟云禾说,“可是怪责她对你说那些话?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她在不知晓你真实身份之时心悦于你,我还耿耿于怀,如今双方说开倒是好了,她是个好女子。”

  “我自然知晓。”司鹤霄长舒了一口气,“可你方才说国公府永远收留她”

  原来他是介意这个。

  孟云禾忙有些歉疚地说:“对不起,未征得你的允许,我是觉得反正烨哥儿也曾来住过,这五妹妹也是我的亲妹妹,与烨哥儿应该无异,我下回问过你再许诺旁人。”

  “你真是榆木脑袋!”

  司鹤霄露出些咬牙切齿的神色,眼神里透着几分幽怨,对孟云禾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你也说了,怎么说她都曾心悦于我,你倒是大方,就不怕她进府来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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