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年

  谢稚鱼没想到再见到她会是在这种时候。

  头顶炙热的光毫不吝啬地洒下,周围的人潮涌动,分外嘈杂,但种种迹象都只是主角出现时的背景板。

  她踩着黑色红底的高跟鞋,垂目时纤长浓密的睫毛翩飞一瞥,像是在白色宣纸上随心而画浓墨重彩的一笔。

  露出的小腿又直又长,如同一汪温润的玉被包裹在夜色之中。

  有人上前说了些什么,她只是平静点头,目光中泛着些许薄凉之色。

  谢稚鱼的目光越过眼前黑洞洞的镜头,突然有些想笑,笑自己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居然断送了过往的一切。

  燥热的风吹动一旁搭在围栏上的彩色丝带,细碎的铃声随着响动,车祸时的痛苦好像又再一次向四肢百骸蔓延。

  谁能想到,在心火随着瓢泼大雨熄灭的最后一刻,那个她所想的居然还是——

  “喂!那个、那个谁?”拿着用纸卷成筒状的副导演来到她面前,“你刚才演的是什么东西?!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加戏我们刚才那一part全部作废……”

  谢稚鱼猛然回神,周围的蝉鸣化为愈发嘈杂的噪音,从额间留下的汗水沾湿了她的眼眶,带来一种麻痒的痛觉。

  “对不起,刚才我走神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屏住了呼吸,用手臂胡乱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

  戴着鸭舌帽的导演眼中的怒火化为实际:“连这种只需要站在原地露出恶毒眼神的角色都演不出来,你还不如……”

  “江副导演,”站定在外围的女人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冷淡又不失礼貌地开口:“秋棠现在还在休息室?”

  江导演顿了一下,转身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夸张大喊:“哎哟,原来是我们的影后来了!”

  “哈哈南小姐,之前听说您得奖还没来得急祝贺——”她顺着南初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身后。

  是那个扮演小配角即将杀青的小演员。

  要不是她经纪人的恳求,这种工作迟到还不认真的人早就被她给赶走了。

  “你、就是你。”她喊道:“去休息室催催,就说南初小姐现在在外面等,让她动作快一点。”

  谢稚鱼抬起头,刚好与来人不远不近眼神相触。

  女人嘴角疏淡礼貌的笑容缓缓向下,在某一刻似乎是有些生硬地错开了目光。

  谢稚鱼觉得这应该是她在太阳下暴晒几小时后产生的幻觉。

  “南初小姐,休息室那边……”能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工作的人,就算不是人精,也十分擅长察觉周围的气氛。

  导演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挥手让大家暂停,带着笑意走了过来,用一种暧昧的态度说道:“这个是小许带过来的人,才刚二十岁。”

  “是叫……小谢,你别去喊了,还不快和南初小姐打招呼?”她用眼神再次示意,“小谢?”

  这个演员还是太年轻,要是能傍上南初,哪里还用得上在这里苦哈哈地扮演这种杀青都只会让观众大快人心的小配角。

  看看秋棠,不就从十八线小演员直接演主角了嘛。

  谢稚鱼深呼吸了一下,抬眼平静地招呼:“南初小姐,你好。”

  或许是即使时间过去了十年,但实际上与南初仅仅只是三天未见,她多余地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你扮演的掘金者这个角色。”

  【亲爱的南初~根据我的缜密查探,你一定能够凭借掘金者角色成为当下商业价值最值钱的演员!等结束后我们一起——

  夏日的风十分燥热,树枝相触发出婆娑的声响。

  南初目光沉沉地盯视着她,在周围的气氛趋于冷凝之前,语气缓慢地开口:“我姓南,南初。”

  南山初过雨,北阙静无尘。*

  谢稚鱼默默咀嚼着这首诗句,终于在某种令人酸涩的心绪顶到喉咙之前扬起了一个礼貌中夹杂着讨好的微笑:“南初小姐,我真的很喜欢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有了实质,原来真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十年的时间,即使是南初,也不可避免地被时光磨损。

  即使细致地打上了粉底,却也能够很明显地看出黑眼圈的印记,眼中红血丝蔓延,这样沉郁地看过来时真有一种当年作为掘金者杀人前的恐吓之色。

  眼角微微上扬的细纹为她勾勒出了成熟女人的韵味,像鸦羽似的黑发堆叠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浅粉色的唇瓣张开一瞬,却又很快归于沉寂。

  “……这样么?”

  当年从众多不出名的小演员中杀出重围抢到这个角色后,已经有许多年不曾从外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了。

  南初漫无目的地想着,或许这个令她有着些许熟悉感的女孩是真的看过她过往的影片,而不是单纯的在讨好她。

  站在一旁的导演刻意用手肘触碰了一下这个不知名小演员的腰侧。

  谢稚鱼这才发觉自己遗忘了什么。

  她抬起头,在面前的女人随着她的话语一寸寸变得更加惨白的脸色中轻声说道:“我姓谢,谢稚鱼。”

  一阵沉默后。

  南初的喉咙滚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稍显怪异的神色:“谢稚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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