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天街两侧店铺一大早就开了张,日头渐渐升高,整个京城苏醒过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辆马车自宽阔的街面缓缓驶过。那马车极为豪华,乌木车厢中镶着清透的翠玉珠,片片神鸟金饰缀在车栏间,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车上的绿葱纱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掀开,隐约可见里头坐着的人一身贵气。

  “昨日许多朝臣参许贵妃母子,父皇不得不罢免她统摄六宫之权。如今是母妃暂管后宫,三哥,这下老大是争不过我们了。”身着水蓝锦袍的少年一脸稚气,眉开眼笑。

  纪灏文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母胞弟,摇头:“十弟,不可掉以轻心。”

  他正要收回目光时,忽然瞳孔一缩,扬声道:“停下。”马车甫一停住,他立即起身钻出马车。

  在他身后的十皇子一脸茫然:“三哥,你干什么去?”

  纪灏文没理会他,下车后径直前往天街右侧的香铺,奔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后,拍向对方肩膀:“七弟。”

  对方被他吓了一跳,重重拍着胸口,转过身来。

  纪灏文拧起眉头。

  面前人相貌极为普通,平平无奇,一看就忘,扔在人群里都很难找出来,跟那张冶丽的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那人开口:“公子认错人了?”

  嗓音粗糙沙哑,就像是沙粒在青石路面上被碾过而发出的声音。

  纪灏文拱手道歉:“对不住,阁下背影与我弟弟极为相似,这才将你误认作了他。”他抬眼望向对方手中拿着的香盒,“多有打扰,阁下今日的买香钱我付了。”

  那人连忙阻止:“无妨,小事而已,兄台不必在意。”

  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纪灏文身后的内侍就已上前替他付了钱。

  他只好向纪灏文道谢。

  两人简单交谈几句,纪灏文离开了香铺。

  临走之前,纪灏文回望了一眼。只见那人踏过门槛,迈着轻快的步伐汇入人流中,行走如风,全无残疾的模样。

  纪灏文上了马车,吩咐道:“走吧。”

  “三哥,你干什么去了?”纪洛凡再次发问。

  纪灏文摇摇头:“没什么,认错人了。”

  人头攒动的长街上,被认错的那人唇角微扬。

  花别人的钱买香确是畅快。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那位三皇兄。

  ——没错,纪灏文并未认错人,他在香铺看到的就是易容后的纪淮舟。

  为了避免意外,纪淮舟向来都是乔装出行。

  他心情颇好地穿过天街,拐向右侧的昌明巷,经过两条街巷,来到一条长街。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条街的店铺外的旗幡上,皆绣着书局、纸斋、画坊等字样。

  而街道两旁全是此次来京赴考的读书人。

  “原来兄台便是‘江陵四才子’之首徐惊风,此次魁首必是徐兄囊中之物啊!”

  “赵兄谬赞,京中卧虎藏龙,不才只是比旁人多了个名头罢了,算不得什么。”

  “徐兄过谦了,话不可如此……”

  纪淮舟脚踩青石路缓步向前,听着翰墨街两旁书生们的高谈阔论,可惜钻入耳中的不是奉承谦让之语,就是各种夸夸其谈。

  没见着一个有真才实学的。

  纪淮舟摇摇头,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哂笑,也不知霍少闻让他找的李次是何方神圣。

  忽然,一阵吵嚷声闯入耳中,打断了纪淮舟思绪。

  “滚!没钱就别来我们店蹭吃蹭喝。”

  “有眼无珠的东西!告诉你,我有宰辅之才,日后必是朝中重臣,你一定会后悔的。”

  “切,就你这样的还宰辅之才,贡士你都难中。”

  旁边几个书生见怪不怪:“李次又被赶出来了。”

  “他写得一手好字,却不肯去卖,成日里说以后要当大官,不能随便让墨宝流出。盘缠没了,就腆着脸去人家酒楼吃白食,这昭明坊的酒楼哪一家没被他蹭过吃喝?”

  “日后许是同僚,若不是李次自恃有才,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否则别人也会帮衬帮衬他。他啊,就是活该!”

  纪淮舟听见几人的议论,颇为讶异,这就是李次?

  倒是个奇人。

  纪淮舟起了兴趣。

  他穿过人群,走到酒楼前,一个白衫书生正骂骂咧咧拍着衣间灰尘。

  纪淮舟上前开门见山道:“在下观兄台气度非凡,不知可否赏脸,让在下设宴款待一番?”

  李次抬起头,容貌映入纪淮舟眼帘。

  一张长脸,三白眼,眼神锐利,颧骨外扩,面颊两侧被投下一块凹陷的阴影。

  看着就不是个善茬。

  李次上下打量着纪淮舟,露齿一笑,扭头指了指身后“天香楼”的牌匾,不客气道:“我要在这家吃。”

  纪淮舟自无不可,抬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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