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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第 41 章

  住持双手合十,对二人道:“贵客远道而来,请随老衲至禅房暂作歇息。”

  纪淮舟与霍少闻对视一眼,随住持进了禅房。

  禅房内陈设极为简单,除长案一张、蒲团一个、沉香一炉、《心经》一卷之外,再无他物。

  三人趺坐于竹席之上,纪淮舟眼睛在慈眉善目的老住持身上绕了一圈,问出心中疑惑:“您怎知我们今日要来?”

  住持“嗬嗬”一笑,布满皱纹的面皮微微抖动,向纪淮舟解释:“前些日子刺史夫人来上香,曾提起过会有京中贵人来访。寺中弟子昨日去集市采买撞见过你们,今晨又瞧着马车朝逐月山而来,料想二位可能会来空明寺,便对我说了此事。”

  从宁州到煊都的路途遥远,抚南侯府的送亲队伍低调取道天阴山一路向北,直直朝大梁的心脏行去。

  纪淮舟很是矜贵,不肯再骑在马上挨冻,早拢着狐毛大氅缩进车内香暖软塌里去了。迷迷糊糊睡了半晌,他伸手在车窗旁扣了三下,米酒便隔着帷布问他有何吩咐。

  纪淮舟摩挲着眼下痣,问:“还得多久?”

  “不出五日。”米酒顿了顿,侧着身子将嘴紧贴着锦帐,“主子,镇北军此刻应当刚刚抵达煊都。”

  纪淮舟伸手将那厚实的帷帘挑开一角,立即被寒风吹得缩了回去。

  五日后,雪仍未停,镇北侯府将同抚南侯府结亲的消息却像是长了翅膀,随大雪一起飘遍了煊都的千家万户,一列马车也在这纷纷扬扬的雪里驶进城门,为首骑马之人是个容貌昳丽的年轻公子——正是纪淮舟。

  纪淮舟勒了马绳,从米酒端着的盘里取了块果脯扔到嘴里,才嚼两下就甜得他发慌,嫌弃地不肯再吃。

  他百无聊赖地环视着这偌大的煊都城,恰好对上几个遮遮掩掩看他的女娇娘,立刻对着人勾出个如沐春风的笑来。这笑甚是大方,被纪淮舟顺带赏给了米酒。

  米酒被他家主子笑得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纪淮舟拿走了果盘,眼睁睁见他下马随意拦了个路人。

  纪淮舟将这盘惹他讨厌的果脯尽数塞进那人怀里,笑盈盈道:“劳驾,我听闻煊都有一深柳祠,其中的繁锦酒楼乃是一绝,该怎么走?”

  繁锦酒楼是煊都最有名的青楼。

  那人怯怯地上下打量一番纪淮舟,又瞥见他身后富丽堂皇的车驾,以为他是个要去哪家少爷小姐府上提亲的公子哥,登时脑补出一场对发妻始乱终弃的好戏,立刻生出一丝厌恶来。

  可惜拿人手短,他只好不情不愿给纪淮舟指了路。

  米酒佯装着急:“主子,我们这才刚入煊都怎的第一件事就是逛青楼?”

  纪淮舟瞥他一眼,话却是说给路人听的:“没说要今日去。”

  米酒面上松一口气,却见纪淮舟懒洋洋一摆手,翻身上马勒住缰绳,说:“成完亲第二天再去。”

  那路人错愕地睁大了眼。

  雪势渐小了,抚南侯府的这一小支车队行路上踏着的积雪却愈发厚重起来,逐渐远离了煊都大道。

  半个时辰后,车队终于艰难抵达京城的抚南侯府府邸。

  大门口的石狮子已经被雪彻底淹了,提着“抚南侯府”几个字的匾额也被冻裂,半死不活地垂下来。

  纪淮舟“啧”了一声,骑着马原地转了三圈,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翻身下来,指着破败大门让米酒仔仔细细看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奔谁的丧,限你半天之内给我收拾齐活了。”

  说罢,他方纡尊降贵地钻进软轿里呼呼大睡去了。

  镇北侯府的小将军要同抚南侯府的二世子联姻,放眼整个大梁历史,也是几十年间难得一遇的稀罕事。

  大婚当日,煊都的雪停了,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罕见的冬阳和这场声势浩大的婚事一起,勾出了大半个煊都的百姓,街旁铺前酒楼上都挤满了裹紧厚衣支长脖子的人,道上笙歌盈耳,热闹极了。

  视线中央的少年将军骑在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上,被无数人的目光远远打量着,他所着的大红喜服被腰封收束得很齐整,宽肩窄腰明晃晃地显露出来,同那英姿飒爽的好仪容一起相得益彰。

  只是没能从这张好看的脸上寻到一丝笑。

  很不幸,霍小将军此次娶的正是这人人喊打的二世子纪淮舟。

  围观百姓登时对霍少闻报以理解和同情,这样的天之骄子,要娶这么个败类,怎么能不叫人心生沮丧?

  霍少闻面无表情,随着迎亲的仪仗队慢吞吞到了抚南侯府,门口的一对石狮子脖上系着大红华鬘,很是喜庆庄严。

  他默然地翻身下马,任由门公点头哈腰地讨了赏钱,最终被围观目光逼进了这稍显破旧的抚南侯府,硬着头皮穿越满是仆从的前厅,去接纪淮舟的亲。

  纪淮舟此行并无任何亲眷陪同,纪鸿行动不便,纪涟作为如今的抚南侯,无召更是不得入京。

  他早知晓纪淮舟和纪涟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却不明白二人的品性为何如此天差地别——他有多倾慕纪涟,便有多厌恶纪淮舟。

  可天命偏要捉弄他,让他同心上人的亲哥哥成亲。

  那张同纪涟高度相似的脸——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他心烦意乱,哪儿还会有半分期待。

  霍少闻心中咯噔一声。

  不好。霍少闻哪儿有说不好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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