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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则宁抬起眼睛,封砚亦望向她。
他说:「则宁,凡事先来后到,你还是另选一件吧。」
微张的唇下意识被她抿紧。
本来,她也并不是非要这钗不可。
但是被封砚这样的眸光看着,这样的语气训着,盛则宁忽然就想问:凭什么。
凭什么总要她退让?
「我不。」
这两个字一吐出来,封砚的眉心就蹙得更紧了。
谢朝宗唇勾起笑,伸手就想把手里的玳瑁钗子簪进盛则宁的发髻里,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封砚横出一手,紧握住他的手腕。
「谢郎君,请自重。」
谢朝宗微一愣,他没有想到封砚的力气会这样大,竟然能让他都无法再动弹。
以前他还以为封砚就和封疆一样,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病皇子。
这一手的力气让他不由暗沉下了心。
王六娘见着封砚忽然翻脸出手,她的惊讶一点也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人。
这几日里来,她留心观察,认为封砚是那种端方君子,他温雅持重,待人接物都十分谦和,喜怒从不形于色。
这位谢郎君却将他惹到不顾仪态,动起手来。
王六娘目光右转,直到看见他们之间的那名小娘子。
小娘子似乎也被这一出吓住了,那水盈盈的眸子蓦然撑大,像是两丸乌漆漆的黑珍珠,半晌都不知道转动。
两位郎君的手就架在她的头侧,纹丝不动。
刚刚的劲风将她鬓边的垂绦都刮到了脑后,此刻正勾在她发簪上,颤巍巍摇晃。
王六娘心里忽然了然。
戴簪插钗这样的私密事,在男女身上都是当作闺房之乐。
从来都只会出现在夫妻之间。
这位谢郎君与那小娘子的关系说亲密可又好像并不是那回事。
要不然,瑭王殿下为何会出手制止?
「客人莫争了!莫争了,小人这里还有一支款式差不多的!」小贩害怕两位郎君打起来,急的满头是汗,把刚翻找出来的玳瑁钗子高高举起。
盛则宁首先回过神,弯腰低头从两人手臂之下钻了过去,伸手就接过那支玳瑁钗子,连看也未看清就道:「谢谢,我要这个了,多少钱。」
「二、二两。」
盛则宁从荷包里摸出块碎银子,扔了过去。
「松手。」
谢朝宗不高兴地说,等封砚一把手松开,他就将手里的钗子往他那头一丢,不满地凑到盛则宁身边。
「说好我买的,你怎么自己出钱了?」
「心意我领了,就不用谢郎君破费了,我真的还有事,能把我的丫鬟放开了吗?」盛则宁也是累了,此时说话都无精打采。
谢朝宗看见盛则宁倦怠地垂下眼,就对后面的人摆了摆手,竹喜重获自由。
封砚将玳瑁钗子交给王六娘的丫鬟,回过头时,盛则宁已经一声不吭地走远了。
只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对着他,就好像是上一回。
她摔玉后那般,也是越行越远。
谢朝宗一步一趋地紧跟在她身后,仿佛像一个甩不掉的尾巴。
「殿下,您怎么了?」
听见王六娘的声音,封砚才意识到自己的眉心已经紧到深壑的程度,猛一松开,眼睛眉头都有一种紧绷过后的酸胀,他抬起手指,轻柔着眉心。
「……无事。」
虽然口里说着无事,但是王六娘还是耳尖地听见他对旁边的长随吩咐。
要谢府来人,将那谢郎君带回去。
王六娘心里一紧。
不由猜想,莫非是同那位小娘子有关系?
「王娘子还想去哪里吗?」封砚回头问道,一如往常的态度,不亲近也不疏远,只是语速比往常快了些。
王六娘咬了下唇瓣,定定看着他一息,轻轻摇了下头。
「殿下不追过去吗?」
封砚状似不解,沉眸看来。
王六娘示意丫鬟把旁边小摊上的铜镜举了过来。
「殿下不妨看看您现在的神情……」
封砚透过并不清晰的铜镜,看见了自己脸上清晰的焦躁。
一种想要强抑却徒劳的悒闷。
「宁宁,你不高兴了?」
「没有的事。」盛则宁提起裙摆,大步往前,但是想摆脱谢朝宗,无疑是痴人说梦。
竹喜像是只护崽子的母鸡,张开双臂,游走在谢朝宗与盛则宁之间。
不断重复着,「谢郎君请远些」,「谢郎君请自重」,「谢郎君……」等无用又聒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