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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歇像受惊的猫, 一下子坐直身子。

  群青睁开了眼睛, 但那眼眸并不聚焦。她的睫毛颤了颤,又疲倦地合上了, 只道:“有水吗?”

  水囊内水见了底,芳歇道:“我去给阿姐煮些热水。”

  他回头望了一眼,群青翻个身躺着, 这才出门。

  群青睁开双眼,窗外是茫茫的月色。她的头很沉, 但很清醒。芳歇方才的话让她心中发寒,群青裹紧了棉被,身上暖和起来,但心中仍觉孤立无援。

  这船不是去江南道,而是要直接回南楚。

  船的移动便让她着急了。

  她不能回南楚。

  那里她无亲无眷,昭太子几乎算是她的仇人。

  何况她是细作,就算芳歇无心害她,禅师也不可能轻易地放过她。

  直到芳歇回来,群青抿了两口热水,又躺下了。芳歇看她的样子,松了口气。

  船上的帮工少也有十几人,能控制住他们,南楚的人不止方才说话的两人。说不定在这房中角落便蹲守着一个。夜色已深,又在茫茫河上,她只能等到天亮,再谋划逃跑。

  群青闭上眼,嗅着浮棠映雪的香气,心绪平稳下来。好好睡一觉,才有体力-

  清晨的光洒落在奏章上。

  明德殿内,李玹在处理政事。一个小内侍进来禀事:“殿下,这是尚服局的奏报。迎佛骨时失火之事,是有人与林主事里应外合,那楚典衣已被撤职拿办,只不过她将事情栽赃在青娘子头上。”

  近身服侍的老内侍瞪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青娘子?宫内哪有这号人?”

  明知李玹介意此事,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玹比几日前瘦削了些,他倒是毫无反应,只淡漠地瞥了一眼,示意小内侍把东西放桌角。

  佛骨迎入摘星楼,琉璃国使臣渡海回国,大宸才算是走上了正轨,各种改革政事层出不穷,由不得他松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天,大量谋臣出入明德殿,日子和以前没有差别。只是深夜批阅奏章时,李玹偶尔会看向空荡荡的墙边,仿佛群青还站在那当值,还刺他一两句。

  这老内侍说的不错,他介意的不单是群青的离开,而是一个奴婢算计了主上的心意,脱出了他的掌控,竟然在离开之后,还持续地牵引着他的情绪。

  小内侍继续道:“另有,顾尚衣被贬斥出宫,尚衣换成原来的副使朱馥珍,朱尚衣检查文件时候,确实发现了青娘子……”

  他一哆嗦,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清宣阁女婢先前的奏报,早在仪式之前便提醒了祷服可能会起火,顾尚衣未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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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玹搁下笔。

  此事他不是没有怀疑,如今再度听他人叙述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她若一早筹划在仪式出宫,应该很怕仪式出差错,为何发现了这么大的隐患,却绕开了他,只给尚服局奏报。

  他拿开批完的奏折,眼神陡然犀利起来。

  今日呈来的最后一份让他过目的东西,是一张薄薄的纸。纸上有宫女画像,寥寥几笔像故意切中他心事,旁边赫然写着群青的名字。

  “这是何物?”他有些生气地掷了笔,“谁将此物呈上来,寿喜人呢?”

  很快寿喜慌张地进来,看了一眼,低下头:“殿下,是尚宫局送来的宫籍。”

  “宫籍,她走的时候不应拿走了吗?”李玹疑惑。

  “殿下,奴婢们的宫籍是两份的,青娘子手持一份,还有一份在宫中留底。”

  李玹愈发疑惑,他不懂尚宫局把此物给他呈上来的含义,但他注意到寿喜脸色发白,额生冷汗,似乎不敢说。

  寿喜鼓起勇气道:“尚宫局说,青娘子这份宫籍是假的。宫籍所用纸质,并非宫内档案用纸,印信细节处也粗陋,乃是有人,临摹伪造而成。”

  “假的。”李玹望着那宫籍上少女的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何含义?”

  “宫籍上有画像,既然造假,那便说明,青娘子很有可能不是群青,可能是旁人顶替,还有可能……”寿喜哆嗦道,“奴才不敢说……”

  李玹的面色冷凝发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有可能是南楚细作,在宫内过五关、斩六将,骗得他深信不疑,连自己的印信都给她掌,然后,伺机逃回南楚。

  既有此疑摆在面前,他怎么可能放她逃出生天?

  “来人。”他的手指发抖,“把参军王镶给本宫叫来。”-

  此时此刻,货船缓缓地行在雾中。

  宿醉晨起,群青睁开眼睛时已是晌午,芳歇已起身,身边也没有看管她的人。若非昨夜记忆深刻,她都要觉得那是一场噩梦。

  群青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掀开油毡,慢慢向外走。外面阴雨绵绵,船舱内不是很亮,夜中打长牌的那些帮工们却全都待在床铺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群青装作未觉,穿过这片区域,“请问厨房在哪?”

  他们不敢应她,有两人向外指了指。

  群青快步向那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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