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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却还不够了解我。”

  死一般寂静的马车里,虞汀兰忽然出声道。

  苏妙漪一愣,抬眼就见虞汀兰站起了身。

  察觉到她的意图后,苏妙漪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可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虞汀兰垂眼,神色复杂地对上她的视线。

  “这汴京城里人人皆知,我与如芥情深伉俪,这绝不是一纸放妻书就能揭过去的……”

  “可你不一样,你并非闫氏血脉,此次又有擿伏发奸之功。只要和我这个自私自利的娘断干净,只要避过这阵风头,应是能安然无恙。”

  “苏行首,别蹚这趟浑水。就像当年的虞汀兰一样,头也不回地走吧。”

  这是虞汀兰第一次唤“苏行首”。

  “……”

  苏妙漪眸光颤动,手掌下的力道随之一松。

  虞汀兰缓缓将她的手移开,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艰难地动了动唇,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语毕,她便毅然决然地下了车,朝人群里撑伞而行的裘恕奔了过去。

  “夫人!”

  苏安安大惊失色,蓦地起身,却被苏妙漪拉住,死死按了回去。

  虞汀兰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苏安安没有听见,亦没有看清。可苏妙漪却准确地辨认出了她的口型。虞汀兰说的是对不起。

  “走吧。”

  苏妙漪闭了闭眼,对车夫吩咐道,声音虽有些沙哑,口吻却笃定不容置疑,“回修业坊!”

  马车径直离去,将被人群前遮后拥的一双患难夫妻远远地抛在了后头,消失在街头……

  一如当年在码头,在苏妙漪哭喊声里驶远的那艘货船。

  马车不知驶出了多远,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些讨伐声,苏妙漪才垂眼,将裘恕早就写好的那纸休书一下一下撕得粉碎。

  撕碎的纸页飘落在柔软的地垫上。

  苏妙漪有些疲惫地靠着车壁闭上了眼。

  从昨日到现在,发生了太多事,她此刻只想什么都不管,好好睡一觉,清清自己的脑子。

  一旁的苏安安也自觉噤声,没有打扰她小憩。

  然而就在距离修业坊还有一条街的时,马车却忽地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阵与裘府外差不多的吵嚷声。

  苏安安心里一咯噔,将车帘掀开,便见一拨人群气势汹汹地将马车拦了下来,竟也人人手中都提着菜篮子。

  “姑姑……”

  苏安安微微变了脸色,转身看向苏妙漪。

  苏妙漪缓缓睁开了眼。

  “她苏妙漪虽不姓闫,可这几年汴京城谁不知道,闫如芥就是将她视作亲生女儿,当做掌上明珠!她苏妙漪刚来汴京的时候,谁不唤她一声裘大小姐?现在她光凭一个小报就妄想和闫家撇清关系?”

  乱七八糟的叱骂声里,一个煽风点火的声音格外突兀、尤为刺耳。

  苏妙漪只听了几个字,就辨认出这声音的主人是她的老仇人,沈氏书铺的东家,书肆行的上一任行首,沈谦。

  “她是闫如芥的继女,怎么还有脸出仲将军的兵书?”

  沈谦混在人群中,高声道,“这几年她苏妙漪靠着《踏云奇略》名利兼收,赚得还少吗?一面认着闫家的爹,一面吸着仲家的血,简直天理难容!她才是比闫如芥还要卑鄙无耻的鼠辈,菩萨面孔、蛇蝎心肠,当面做人,背后做鬼!”

  连苏妙漪也不得不承认,沈谦也是个做小报的好料子。

  三言两语便将本就不忿的人群煽动得愈发狂躁,叫嚣着要让苏妙漪下车,别躲在里面做缩头乌龟。

  突然,车身就重重一晃,紧接着车外便传来一声惨叫,那声音出自在知微堂待了几年的老车夫。

  苏妙漪瞳孔猛地缩紧,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掀开车帘钻了出去。

  “奸商!”

  “小人!”

  “欺世盗名!”

  “赚仲家的钱你就不怕遭报应下地狱吗?!”

  车外的情形比苏妙漪预想中还要糟糕些,各种各样的骂声迎面而来,几个莽撞的男人已经拥挤到了最前面,伸手将车夫拽下了车,此刻还蠢蠢欲动地攀住车辕,一把扯住了苏妙漪的裙摆。

  “把手给我……”

  苏妙漪咬牙,踢开那些人的攀扯,低身想要将车夫拉回来,可一转眼的功夫,车夫却被挤到了人群后,她蓦地想要收回手,衣袖却被几个男人用力扯住,怎么都甩不开。

  而此刻,她一眼就看见沈谦那厮冷笑着站在人群中。

  “奸商!”

  伴随着一声怒斥,有人将篮子里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径直朝苏妙漪掷了过来。

  衣袖被撕扯着,苏妙漪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秽物袭向自己的面门——

  突然,一阵劲风从身侧袭来。

  下一刻,苏妙漪眼前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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